看到朱安麒倒在不远处口吐白沫,沈抒遥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狠劲,生生掀翻两名按着他伏法的壮汉,踉跄扑将过去。m.zhongyuege.cc
沈抒遥扣住他下颚捏开嘴,塞一大把混着草屑的湿泥,两指抵住舌根反复催吐。脖颈暴起的青筋有平复的迹象,但朱安麒还是昏厥不醒。
沈抒遥将他两手拉在肩上,要背起朱安麒去急症局。
天色昏看不清。众人多没见过朱安麒,不但不知道他是世子,看他黑衣蒙面,只当是个采花恶贼。
“想跑?我们的手你怎么赔?”大家暴怒又将沈抒遥拿住,不久前食堂里恳请沈抒遥入伙的两院弟子叫得最响。
沈抒遥迎着众人目光:“怎见得是我下的毒?”
众人齐声说:“我们找了大师兄,他说就是你给的方子有问题!”
沈抒遥说:“如果不是我,你们找错了人;如果是我,既能下毒神鬼不知,毒发延迟三时,自可教尔等明日日出前尽数毙命。再不让开,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找错了人。”
众人面露惧色。
豆果撑伞,白薇疾步而来:“一群男子夤夜擅闯女子闺阁,于礼何存?恃男凌女以众暴寡,岂丈夫所为?医乃仁术见死不救辱没仁心!斋嬷嬷你快把这位小公子送到急症局去,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满园子人都得给他陪葬!”
白薇也跟着去了。走之前,沈抒遥对她交代了洗胃的方子。
众人则齐呼:“把这害人精押到戒律堂去!”
白薇到了急症局,依沈抒遥的嘱咐,一定取井盐不能用岩盐海盐,井华水化开煎到鱼眼沸,灌入胃中。抄起鹅翎,蘸着尚带余温的盐水捅进朱安麒喉关。几进几出间,朱安麒猛地弓腰呕出黑水。
“快换竹沥水来!”
白薇额角沁汗,盯着药童抱来存了三年的淡竹沥。沈抒遥说草药煨过的陈年竹沥能护住胃脘,可朱安麒喉头已然肿胀如李,盐水灌进去七成又呛出三成。当第七轮灌洗结束时,呕物终于不再泛绿。
可是朱安麒蜷成虾子,胸口也好似没了起伏。
老大夫翻开眼皮,看看瞳孔,摇头长叹。
白薇让他们都下去了。慢慢走近朱安麒,喃喃道:“小世子,这只能怪你自己……有道是,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命若蹭蹬,走来走去,步步踏空。”
白薇伸出手,正要替他阖一阖眼。豆果见她的手竟然也毒发溃烂,一双柔荑如浸了三日的尸蜡,骇人至极。
“这有什么?”白薇嫣然含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另一边的尚药尚未得知这个噩耗。他纯粹是被褚雪鸣吵醒了。褚雪鸣先被诸生上门问罪,急中生智把全部锅甩给沈抒遥之后,忙趿了鞋来找尚药,想着先声夺人不粘锅。
尚药听说了震惊:“你身为针灸院的斋长,录斗箕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上报学政署,反复推敲慎之又慎?不管沈生员的方剂有没有毒,他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你都逃不了第一责任!”
“老师,我承认这件事是我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了,”褚雪鸣秒愧容,接变脸,“但这昏招是白薇出的啊。”
尚药立现怒容:“休得攀诬!”
眼见尚药这般护短,褚雪鸣也还是坚持:“如果她不提这个主意,根本就没有这个事,何来此祸?小师妹一开始只是为了防张大夫,我们俩都是全然无心啊。”
尚药说:“白薇亥时找老夫诂经,手背已经犯青。十之八九亦中此毒,此时定也跟诸弟子一般皮肉溃烂,最重者指骨已见。她岂有自戕之理?”
此路不通,褚雪鸣马上改道行之:“既如此必是沈抒遥所为。可纵生就千百机心,我也想不到踏雪堂会派一个小女子施如此绝户毒计!”
长揖及地:“恩师明鉴,我是最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的人。若不是中午张一文诈降,沈抒遥假意投诚,两人联合演了那么一出连环苦肉计,这一面之识的沈氏安能取信于我?”
“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褚雪鸣振袖疾言:“老师初至江南有所不知。太和书院桃李遍姑苏,可不是抢了张一文的饭碗,砸了他的招牌,他可不得铆足了劲败坏书院吗?”
“可有证据?”
“这旧案前科是斑斑可考啊!去年大考,张一文为了踏雪堂弟子拔头筹,提前足足一月每日化装成更夫,夜里专往诸斋舍门隙里塞春宫秘戏图册影响别家温书复习。什么《风流绝畅》《花营锦阵》,竟比黑市上贩的还全,南宋野史元后失传的应有尽有,竟都还不是摹本……”
尚药老脸尴尬:“好了,大概的情况老夫知道了。你速速随我去戒律堂。”
青烟缭绕的戒律堂中,沈抒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浇透他滚烫的身体,在石纹间蜿蜒。
戒律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