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上轻晃。
拉坦睁大眼睛,竟然看见那只如净瓷的手落在自己粗燥的手背上,然后安抚般地轻拍。
这一刻,拉坦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冲上头顶。
可整个人却像被箍住似的,一动都不敢动,甚至呼吸都压抑着放到最轻,像是眼看着一只轻灵蝴蝶栖在手背,唯恐一个眼神就失去这惊世的奇遇。
“别怕。”孟长盈说。
“我见过许多人,汉人皇帝、汉臣、汉民。也见过胡人皇帝、胡贵,可没见过皇宫之外的漠朔平民。”
“我只是要和你说几句话。”
孟长盈收回了手。
拉坦在怅然若失中,反倒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他按住那只幸运的手,问:“娘娘想说什么?”
“为什么答应纥奚五石进宫?不害怕吗?”
汉人对胡人又恨又怕,胡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天下是用鲜血洗出来的,表面看着再干净,内里也还裹着血沫子。
拉坦却摇摇头,说:“我不怕。老纥奚大人以前救过我阿爷的命,我以前给纥奚大人当差,现在被选进宫里当差,这是多大的喜事,家里人都为我高兴呢!”
当然,高兴之外还有担忧。
对贵人而言,平民的命比随风漂落的花瓣还轻,手一拂便能倾覆他的一生。
甚至,花瓣比他们的命更文雅,更上流,值得文人雅士赋诗一首。
“值得高兴吗?”
孟长盈眼帘半垂,拧着眉,窗外轻风吹着她的发鬓,她声音放轻。
“若有一日,你面临艰难抉择,你会背叛纥奚五石吗?”
话头转得有些突兀,拉坦眨眨眼睛,困惑地挠头。
“什么艰难抉择?抉择与纥奚大人有什么关系?”
孟长盈转过脸,像是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谁知道呢,也许有人正渴望这样的抉择。”
……
猎猎寒风,旌旗飒飒。
北关大营中 ,乌石兰烈狼狈捆缚跌在地上。
孟长盈猜得不错,乌石兰烈最后的退路便是北关军。
只可惜等他历经千难万险入关之后,迎接他的是手握懿旨的万俟枭。
乌石兰烈的退路被堵死了。
他面上鲜血和着灰尘,用力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万俟枭啊万俟枭,你当年也是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骁勇王爷,如今居然沦落到像条狗一样去向孟长盈那汉女乞食,你就这么想要四镇军权吗?!”
“砰——”
万俟枭的回应是毫不留情的当胸一脚。
乌石兰烈倒飞撞到兵器架,叮叮当当吵得烦人,万俟枭不耐,转身就要离去。
事已至此,乌石兰烈不过是早死晚死之分,他难得和一个死人废话。
可刚走到两步,被压在兵器架下的乌石兰烈却狂笑出声,猛烈挣扎。
“万俟枭!你真的甘心吗!”
“你今日杀了我,以后你永远都只是孟长盈和小皇帝座下的一条狗!”
“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乌石兰烈的怒吼如雷滚,成功让万俟枭停下脚步,也成功激起了他的怒火。
万俟枭转过头,额上朱砂涂面妖异如血,眼神凶戾如毒蛇吐信。
“本来还想暂且留你一命,既然你找死,那本王便成全你。”
他沉沉压着步子,走到乌石兰烈面前,锵地抽出长刀,对着他的脑袋切瓜一样比划着。
乌石兰烈干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有了惧色,他两只脚蹬着往后退,急忙开口。
“可若你不杀我,我愿意扶持你登上帝位!”
万俟枭动作微顿,片刻后,还是不屑冷笑。
“你若有这本事,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丧家之犬!”
乌石兰烈看着悬在自己脑门上的长刀,眼睛都快挤成对眼,尖声道:“我早就派人去刺杀孟长盈了!”
万俟枭长刀比划的动作停住:“什么?”
“派去杀孟长盈的人恐怕已经到云城了!”
“待孟长盈一死,小皇帝算得什么!到时候我扶你上位,让你成为这大朔的新皇帝!”
乌石兰烈端不住了,语速极快,生怕没说完就真被万俟枭砍了。
言罢,两人在无尽沉寂中对视。
万俟枭反手收回长刀入鞘,单膝蹲下来,盯着地上灰头土脸的乌石兰烈。
“你这么一说,本王还真好奇,究竟是谁给你的信心,让你以为随便派个人就能刺杀孟长盈?你以为崔元承和月台星展都是死的吗?”
乌石兰烈满头的汗,一张胖脸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