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街道路面上化了一半的积雪结成冰,朔风吹过朦胧薄雾,寒意入骨。m.lanyuezdh.cc
此时的长街上,人潮已经褪去,只余三两行人赶着马车从路上穿行,冷冷清清。
湿滑的地面上映出一人一马两道影子,从风花雪月的揽月楼一路往城东走去,不急不缓。
途径一处转角,宋玉昭顿了顿脚步,微微侧身,听见暗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下一刻,一声短哨急促响了一声。
马儿似也察觉到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调了个方向正对着转角处,两只前蹄在地面上轻轻踏着,略带几分急躁和不安。
暗处的身影看清来人,将手中的断刃别回腰间,轻声唤,“小将军。”
宋玉昭往那暗处瞧了一眼,问,“有落脚的地方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暗处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宋玉昭这才发现楚英身后竟还藏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单衣,目光怯怯,脸上不知是泪痕还是冷汗,眸中带着一层水气。
楚英一只手架着她,帮她站稳身子,随即轻轻摇头,“没有。”
宋玉昭看了一眼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消瘦女子,又看了看楚英,纵然心中满是疑团,却也没急着追问,只点头道,“行,那便随我回营里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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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刻钟后,城郊军营。
征兵处的主簿将今日登记入册的新兵安置好,又将誊写好的名单交给随军的百夫长,以便明日校场上用。
茂平等在宋玉昭的营帐外。
他今日留在营中,未随宋玉昭在征兵处盯着,见她这么晚了还不见回来,正准备去马厩牵了马到城中找找,就见她领着两个人回了营。
待看清来的人是谁,茂平不由得一惊,“楚英?”
“茂平,先将人带进去吧。”
宋玉昭说着将马缰随手递给营帐外的将士,又吩咐道,“多搬几个火盆,火烧得旺些,再拿身干净的衣裳来。”
“算了,”她瞧一眼被冻得面色有些发白的女子,摆手道,“穿我的吧。”
三人在帐中坐定,将士们进进出出,帐内添了好几盆炭火,寒意消散,那女子腿上搭着厚厚的被褥,身上披着宋玉昭的衣裳,淡淡的皂角清香钻入鼻中,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她面色好了不少,宋玉昭将火盆上煮开的茶水往杯盏中倒了一杯,起身递到她手中,这才开口问楚英,“说说吧,究竟发生何事?你怎么会在雍州?”
楚英低着头,“说来话长。”
她比宋玉昭记忆中又瘦了不少,也晒黑了些,整个人气质更加干练,比从前在军中时多了几分侠气。
盆里的火苗时不时往上窜一下,暖橙色的火光映在她半张脸上。
“我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四处游历,前不久刚到雍州落了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小将军。”
宋玉昭看着她,“不是说没有落脚的地方吗?”
“我先前住在城中的客栈,”她说着侧目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道,“只是她不方便。”
宋玉昭没说话,静静等着楚英说下去。
“她叫阿兰,我与她算是有缘,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与她萍水相逢了。”
楚英也没卖关子,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来也巧,一年前宋玉昭卸甲回京,楚英不愿留在怀远军,便借着宋玉昭顶撞宋彻的罪名,随那批被革去军职遣散的将士一同离开了幽州。
她打算沿着大齐的边界线一路游历,心想她这一身武功,白白浪费也是可惜,那便做个游侠或也不错。
阿兰便是她救下的第一个人。
那时天色已暗,楚英刚到雍州,准备先入城找个地方歇一晚,却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听到一阵轻微的哭声。
走近一看,只见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枯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衣衫不整,满脸泪痕,双脚踩在一块木桩上,作势要往树枝上挂着的绳索上攀。
“你在干什么?”
黑夜中骤然响起一声冷喝,那女子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从木桩上跌下来,楚英松开马缰快步上前将人扶稳,低头一瞧,见发现她脸色蜡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纤瘦的胳膊在衣袖中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楚英顿时察觉不对。
阿兰耳边嗡嗡作响。她努力想忘记方才发生过的事,可身下的疼痛让她无法忽视,只能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演那令她绝望与愤怒的场景。
她不说话,两手不住地往身上遮掩,楚英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人在这城郊的荒野处,身上的衣裙破破烂烂,纵楚英不愿以这样的心思妄加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