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工作能力强过我,迟早能在公司里混出头。”
“未来你肯定能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的。”她下车,帮阿姚开车门,扶她出来,“或许还够再买一套房。”
阿姚将雨伞撑开,听了她的话,笑了:“别安慰我啦。我才发现你这么会说漂亮话。”
“我是真心的。”
虽然先前说的关于这辆车的内容全是谎言,但这句话确是实打实,一点不掺假。她目视着阿姚的背影,踩着映出五光十色霓虹灯的积水,消失在无数撑伞提包的人群里。
*
姜绮玉对婚礼的印象是模糊的。
她只记得自己起床起得很早,换好定做的礼服。化妆师早已到达,拿着工具在她脸上一阵涂抹,手段轻柔,姜绮玉昏昏欲睡,真正醒来时眼皮上还残留着眼影笔的触感。接下来是伴娘走过来,和她一起拍照。
她听见她们夸赞她的礼服,镶满水晶,长长的拖裙有如美人鱼的鱼尾,边缘的波浪线如梦似幻。她们给姜绮玉戴上面纱,这时有一阵小小的风儿吹过来,掀起了她的头纱,仆人赶快走过去,将窗子关上了。
“多漂亮啊。”伴娘们赞叹道。
姜绮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愣了神。她很少瞧见自己这副样子,此刻不禁疑心镜子里的面孔到底属不属于自己。她看了很久,感到有些头晕目眩,透过那繁复雕花的窗框,看见外边苍银色的树,旁边摇摇地垂下满头艳色的三角梅。直到她乘上婚车离开时,那簇三角梅还在她的眼瞳里热烈地燃烧着,直把人灼得生疼,睁不开眼睛,直到她习惯了,那热烈的火一般的光芒,已经散成了繁星般的光点,充斥在大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化成鲜花堆上将落未落的露水。
她终于见到了范铭礼——好似是两个人跨越了漫长的走廊,见到了彼此似的,一瞬间竟然有些久违的怀念。
他今日打扮得极好,多戗驳领西服合度,金属袖口闪着冷光,宽肩窄腰的身形一览无余。在灯光 照耀下,皮肤白皙得如同雕塑。脸上带着笑,乍一眼看过去,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仿佛面前的人就是他矢志不渝的爱情对象。只是无论是他还是姜绮玉都知道,他们不过是盛大而华美的幕布下的两个演员罢了。
他走过来,似乎见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低声问她:“紧张么?”
姜绮玉条件反射般地摇摇头。“还好。”
这时,范铭礼忽然伸手过来——她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发现对方那双修长的手,只是轻轻地理了理她的头纱。
“刚刚有点乱了。”他说。
姜绮玉愣了几秒,小声道:“谢谢啊。”
她留心观察范铭礼的神情。明明都是第一次,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一切好像都在掌握之中一般。“你……”姜绮玉犹豫了一会,说,“你真淡定。”
范铭礼侧过头看她,声线低沉,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散漫。
“因为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是一场婚礼而已。”
而且还是假的。
假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变不成真的。
接下来的过程,姜绮玉一概不记得。她只记得他们两人拉着手,如同一对恩爱的情人,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决定一生一世再不分开。不知怎么,她微微发着抖,但面上仍然记得要带笑。她的手是冰冷的,汗涔涔的,范铭礼微微侧过头来看她一眼,默默地更加握紧她的手。
随着那份不容忽视的灼热力度,他的声音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吹起热气一般。姜绮玉的余光落在他西装米兰眼上的那簇雪白色的花来,和她手中捧着的是同一种。然而她总有种莫名的错觉,手上的花应该是火红的,杜鹃花一样的红色,开满了漫山遍野。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周身冷一阵热一阵呢?
念誓言,就像早起来读书一样,不过是跟着念罢了。无名指上被推进一枚冰冷的戒指。她的面纱被轻轻掀起来了,使她想起泰戈尔的某一首诗。他们拥抱着,亲吻着——就和此前商量好的一般无二,他们的亲吻不过是借位,温热的嘴唇印上的只是嘴角。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她听见礼炮声,猜想着如果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响,会不会很壮观。
松开彼此,气息一触即分,她转过头,看见了坐在台下的姜父姜母,还有流着眼泪的姜念安。
她多想说,别哭了,不然妆都要花掉。那眼泪像是要流进她的心里一般。
姜绮玉的心里蓦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她小时候看见夏天的暴雨,木槿花被雨水打落了,落在地上,缱绻着潮湿和死亡的美艳。那感觉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她不禁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参加别人的婚礼,总忍不住在鲜花堆和桌布里乱窜。
那时她还是小孩子,没有人会苛责她。玩累了,她就远离这一片纸醉金迷和衣香鬓影,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