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的是,他似乎在用自己当饵,诱那些人离开外祖的墓园。
可那些人当真会信吗?
自给他冲喜以来,他明里暗里遇过多少次刺杀,遭受过多少次生死之险,碧微莲池、诏狱、河岸,还有今夜的墓园。
他永远身处危机,又永远可以解除危机。
邵真驾车一向很稳,可夜晚的山路着实不好走,一次猛烈地颠簸,甄棠身形不稳,慌忙伸手撑住车壁,下一刻却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揽入怀中。
甄棠的头顶挨着景昭辰的下巴,侧脸贴在他胸口,微凉的衣料下,她听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
如同破茧的蝶,欲要振翅。
他的手臂揽在自己腰后,不同于寝店走水那晚的转瞬疏离,这次他没有放手,更没有任由甄棠离开,力道中带着炙热,带着强势,带着他出身皇室由内而外的占有欲,将甄棠控在自己膝上。
心口位置的衣料微微凸.起,甄棠想起他那处还包扎着绷带,不敢触碰,便用手撑着他的手臂想要从他怀中离开。
后腰上的手臂强势制止了她的动作,头顶上传来景昭辰温和的嗓音:“朝朝,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甄棠嗅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马车晃动,她的心脏快要跟着跳出胸腔。
全然没有发觉,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唤她小字。
“若我死在今夜,你 余生会不会还记得我?”
“为我冲过喜,为我解过蛊,我带你在宫中祁华殿上过香,宣宜太妃很喜欢你,她祝愿我们白头到老……”
他的声色极其平和,仿佛口中的生死之事与他完全无关,只是在谈论一部话本子,一出皮影戏,甚至是一个荒唐的假设。
甄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停了片刻,她微微用力,挣脱了景昭辰的桎梏从他怀中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殿下要做什么?”
景昭辰与她对视,马车摇晃,她步摇垂下的流苏也随之晃动,赤红色的珠子投下的影子打在她雪白颈间,令他的视线变得灼热。
倘若他真的死在今夜,消息封闭,京中没有任何人知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甄棠已经“死了”快两个月,尸骨无存,甄棠及翊王府所有人的户帖他都已经交给了元洛,那个名叫兰芝的侍女他也命人带走保护起来,他的暗卫可以保甄棠性命无虞,若他死了,她就可以换个身份,重获新生。
天高海阔,再无任何人能限制她的自由,她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没有比今夜更合适的时机了。
“回答。”
“会不会记得我?”
景昭辰的语气带着强势,甚至带着一丝逼问,迫切地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甄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贝.齿咬着红唇,呼吸惊促:“殿下在说什么胡话,你方解除毒蛊不久,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形势发展,殿下为何突然会有这种厌世的想法?”
见他不语,甄棠更慌了,指尖扣紧他的手臂:“殿下还答允过妾身约定呢,殿下还要复位太子,日后更是……是……”
她磕磕巴巴:“殿下一言九鼎,一定会平安无事。”
景昭辰突然笑了。
眼底的笑意如同春日融化的冰雪,却令甄棠一时看不懂他的神情。
二人静静对视,邵真架着马车飞速不停,向北而去,那里是返京的方向,甄棠知晓那里有一座黄金牢笼。
然而下一瞬,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甄棠重新跌入景昭辰怀中,猝不及防之下,双手环住景昭辰劲瘦的腰身,同他仅仅拥在一起。
甄棠听到剑锋出鞘的铮鸣,车内的烛火被风吹灭,长剑破空,剑影在暗夜中闪着凌厉的寒光,景昭辰左臂将她拥在怀中,右手持剑,单手斩断袭击马车刺客的脖颈!
动作利索,每一招都带着必死的杀意,全然不像一个病躯绵延之人。
车外的火把乱做一团,马匹止不住的嘶鸣,风声、箭声、厮杀之声震耳欲聋,在这片黑沉的山林中不停喧嚣。
景昭辰的左手捂住甄棠的耳朵和眼睛,将她牢牢揽在自己怀中,右手握着那柄沉水,苍白的手腕上粘了鲜血,映着凸.起的青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车外的厮杀声渐渐消散,邵真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都解决了。”
景昭辰抬手挥剑,将裂了一半的车窗斩断,把沉水重新放回案几上,嫌弃地看着手指上的鲜血:
“都说了,早死晚死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