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暖阁,初春的寒意迎面而来,下了一夜雨,庭院内的积雪已经完全消融,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
甄棠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翠竹和美人蕉迎风簌簌回响,天光穿破云层倾泄而下,将她本就天姿国色的容颜映照得更加明艳动人。
这是翊王府,不是渝州,往后的路只能靠自己,甄棠在心中默默说道。
片刻后,甄棠收回目光,朝宋嬷嬷道:“走吧,去北苑。”
王府比甄棠想象中大得多,云汀日暖这座院子靠南,库房在北边,一行人沿路往北走去。
途中见到几名灰头土脸的小厮,二人一组,用扁担挑着箩筐从小路走远,甄棠看到箩筐中堆着满满的灰色不明块状,一时疑惑:“那是什么?”
“寝殿已经烧成了废墟,还差点伤及王妃,殿下下令严查,所有挖出来的可疑物都要一并查验。”宋嬷嬷回道。
“对了,秦嬷嬷可有寻到?”
“还未有消息。”
甄棠猜到秦嬷嬷或许凶多吉少,虽然只相处短短三月,她对甄棠也极为严苛,可她只是依照皇命,并无过错,不该死于这场大火中。
但,人各有命,甄棠当时自己也差点性命不保,一切都是天意如此。
甄棠默默叹了口气,同宋嬷嬷一并往北苑走去,又走了约一盏茶的时辰,一圈灰色围墙和两扇紧闭的木门出现在她视野中。
宋嬷嬷从袖中拿出钥匙,打开锁头,扶着甄棠走进北苑。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院落,收拾得干净整洁,院子正中有一棵凤凰花树,枝干粗壮,有秋千从树上垂下来,静静地悬在空中。
甄棠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库房只是存放东西的几间房屋,没想到还有这种光景。
她走过去,伸手抓住秋千绳,轻轻晃了一下。
秋千上残留的雨水滑下来,有几滴落在她的裙摆上,洇出一些湿痕。
“这是殿下少时在此处扎的秋千,一晃多年,已经沉旧了。”宋嬷嬷看着秋千,神色哀伤。
甄棠无法将那个孤僻的人同眼前的秋千联想在一切,无论如何,他都不像会喜欢这种消遣的模样。
“妾身的箱子在哪间房?”甄棠收回手,转头看着几间房门,朝宋嬷嬷问道。
“王妃随老奴来。”
宋嬷嬷引着甄棠来到其中一间,解锁开门,甄棠看到自己带来的六个箱子整齐地排放在一起,绣着龙凤云纹的红布盖在箱面上,十分喜庆。
但是经历了昨夜的风波,甄棠看到这些只觉得堵心,她让两个小厮将红布尽数撤下,随后拿出钥匙打开箱子,开始翻找起来。
她记得当时太匆忙,还未来得及好好准备便被父母送上了去京城的马车,她的那些贴身之物和手记都放得零零散散,所以眼下翻找起来颇为麻烦。
宋嬷嬷看着蹲在地上,一个箱子接一个箱子拼命翻找脑袋都快埋进箱子里的王妃,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妃在找何物,您手臂还有伤,让老奴和下人们来找吧。”
“不用,你们找不到,在旁边等着便好。”
半开的箱子里传来甄棠的闷声回应,宋嬷嬷生怕箱盖落下砸到王妃,便半躬着身子,伸手扶住盖子等在一旁。
甄棠翻到第三 个箱子,眼睛一亮,看到底部露.出半本天青色的册子,她将压在上面的东西的扒开,捡起册子,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来。
前面十几页大多是零散碎语,下雨了,北山滑坡冲塌了唯一一条山路,今日野猪拱榻了药庐的篱笆等等。
她又往后翻了十几页,几行小字映入眼帘,目光骤然一停。
甄棠飞速看完上面的记录,又往后翻了翻,将册子重新合上与之前翻找出来的手记放在同一个箱子里,然后又从其他箱子里拿出一些书籍和笔墨,一并放好,才从地上站起身。
“先这些吧,宋嬷嬷,院子里可有能供妾身使用的书房,往后时日还长,妾身总要寻些事做来消遣时光。”甄棠看向宋嬷嬷。
“东暖阁有一间书房,昨日便打扫干净了,一会王妃可以先去看看,若是有哪里需要更换添置的,王妃尽管告知老奴。”
“好,先将这个箱子抬到东暖阁吧。”
甄棠指了指她方才收拾好的箱子,两名小厮立即上前,抬起箱子出了北苑。
她将剩下的五个箱子依次盖上,准备同宋嬷嬷一并离开,就在她合上最后一个时,箱子角落里,一个小巧的白色玉盒闯入她的视线。
甄棠神情猛然一紧,扣在箱子上的指尖狠狠用力,霎时间,心脏砰砰乱跳。
那个玉盒只有巴掌大小,并不起眼,单从外表来看与寻常店铺售卖的首饰盒子并无二异。
然而此刻却犹如一只手,将她所有的目光牢牢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