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年是晟坤之战的大胜之年,因感念神恩,所以定年号天怜,千年不变。”
“原来如此,天怜……”女子轻轻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有些意味不明的语气揉在里面。
而后她再问:“那现在,又是多少年?”
“天怜一百二十五年。”
如此的不知年月不晓俗世,萧尘忍不住问道:“难道思者你是在这里散修的神仙?”
“神仙又怎会问俗事?”
女子收回目光落下这一句,声音里不知为何忽然裹上一层细雪般的冷。
然后她就不再说什么了,萧尘心里也惦记着散星山的那场惨杀,也不再追问,只放出魂念向外试探。
可那冥阵的魂力简直密如筑墙,凭他的能耐,根本无法离开。
他刚要开口请女子帮忙,就听她道:“花开之前,这冥阵你是出不去的。”
她说着看回萧尘,似乎早就料到他的疑惑,淡声道:“若不信,等治完这一轮,你可以去试试。”
然后她伸出两指凭空画下一道堪称繁复的符,指尖一扬,将那符推到萧尘面前。
萧尘自问熟悉阵法符箓,但眼下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它是用来治伤。
女子的声音在符后不疾不徐地响起:“守正魂台,将符引入身魄,入任脉、督脉,再凝于风池、百汇、神阙。”
萧尘虽诧异她是如何看出自己修了拘魂道,但看着这快要压到脸上的符也来不及问,耳边无愧现形,先按照她所说的疗起伤来。
而这 第一次询问,就这么被她避过了。
之后,萧尘见女子在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屋里却还戴着副面具,便觉得这名字的事,似乎不该再问。
再后来,便是因她身上那淡如雾不刺人,却仿若实质般拒人千里的疏离感,让他无从问。
萧尘也是性情疏冷之人,本就不擅长和人热络,被冷了几次话头,也就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女子从不问他的名字过往,萧尘也的确无法走出冥阵,只能等着花开。两个人就这么无名无姓地过了三四日,倒也顺畅自然。
最后,还是萧尘熬不住了。
他半借着日后报恩的由头,再问那女子姓名。
但她却只说:“名字就算了,若真要报恩,就请你不要把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
女子说这话时正垂着眼帘摆弄手里的魂药,语气很轻,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什么寻常小事。
那年萧尘已经十六岁,当然明白一个既戴着面具又不肯透露名字的人,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的。
可他却用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固执语气说道:“我叫萧尘,萧瑟的萧、尘埃的尘。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女子听后手一顿,抬起眼睫看了过来。或许是因那惨白面具的映衬,那双眸子更是浓似滴墨,一眼就可拓入人心间。
但她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极淡的笑,如在无月之夜悄然降落的细雪。
而在那之后的第二日,没有提前说过任何,萧尘就在一场深梦中被女子直接送出了岚隐。
再睁眼时他已身在冥阵外的雪地上,眼前恰逢花开,如岚花海间,全然不见那人的身影。
若不是右手上留下来的那道疤,他真的会怀疑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想到这,萧尘不由摩挲起右手掌心的伤痕,那次惨战后唯一留下的痕迹。
还是在离开前的那一日,他同之前一样用女子做的魂药涂抹伤口,却忽然嗅到一股陌生的冷香。
“是新加了什么药么?”
正说着他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凉意渗进皮肤,再一看,就见伤口竟愈合得连疤都看不见了。
就听女子道:“我磨了些岚隐花苞进去,这东西是灵物,能治伤愈疤的。”
萧尘闻言却把药放在一旁,低声道:“又不是丫头,怕什么留疤。”
女子听了这话微微歪头看过来,似是不明白他这是在闹什么脾气。但她也没问,只在拿回药时用指尖沾了一点,蹭在萧尘额头上被划破的地方。
如今回想此事,萧尘只觉得那时自己还真是幼稚得厉害。
不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他心里到底有着怎样一份空落,为了消解这份空落,他定要留下些什么。
离开岚隐后的五年间,萧尘四处寻找记载阵法的古籍,也多次尝试再入岚隐,可终究是徒劳。
这片近在眼前的岚隐他只能远观,而五年前在风雪夜里对他伸出手的人,他也没能够再见。
睡意已无,残梦难消。萧尘听着帐外呼啸的风雪声,轻轻收拢手心,似是要留住那个梦,如同拢住一团渐淡渐散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