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了处于思维混沌之中,直到那位旅伴皱着眉头夺走了他的酒杯之前,他已使自己意识模糊。这同样也是他记不得之前打算为面前之人安排上什么角色,只随意命令他蒙上双眼,无论如何不要注视此次的目标,便拉着他前往了巢穴。
“地图上画的是巢穴。”那国王站在一座显然已经废弃的地下神龛的入口处抹了抹自己的双眼解释道,但他的视线依旧模糊,且他早在多年之前便已默许了自己的盲目,因而他选择了将错就错,再次叮嘱了自己的助手一番后便闭目继续前行,而此刻路径也在一片漆黑中变得令人熟悉起来,那便是自己曾经斩杀了那怪物的地方,国王松了口气,他没有受到迷惑。
“当年,在你完成了你的任务后,你依旧给过她哪怕一个眼神吗?”黑暗中传来了那旅伴的声音,他的语气中没有埋怨,仅有疑惑,或许他并没有自己这般坚定,那国王猜测他已为那怪物的魔力所摄,便再次提醒他闭目禁言,但随即他想到了自己从前听闻的种种传言,心觉此人已经无可救药,因而或许是出于怜悯,他不再劝说,反而不再回避的直言相告起来。
“我当然不会错过自己的猎物断气的瞬间。”那国王的本性有些残忍,那位旅伴的沉默或许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几乎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张脸,她或许因为死亡而失去了魔力。”那国王告诉自己的旅伴,他摘下了那怪物的头颅,本想与他的其他猎物一道挂在了醒目之处,但谁知那怪物的双眼仍偶然会睁开,而她仅剩的力量也足够致命,故而只能藏起。
“谁知竟让她找到了可乘之机,真是可惜。”那国王感叹道,他的耳边传来了低声的啜泣,这使他条件反射般的想要躲藏起来,但那旅伴拉住了他的手腕,而他的力气如此之大,他的手指也如同他的叹息般粗重有力,“你应当睁开眼睛看看,你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样子。”那国王自然不会因为一位萍水相逢之人的建议便放弃当年的经验,但劝说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位女祭司的劝说温柔且充满怜悯,但却令人无法拒绝,而那热力逼人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来自他的王后,对她,那国王已习惯性的服从,因而他看到了那怪物此刻的模样,一个可怜的,显然受到了相当程度伤害的年轻女人,她的手中抱着一个沉睡的孩子,看上去出生了不算太久。那会是她的孩子吗?她认为我定会斩草除根,那国王似乎知晓了她为何而哭泣。
“这是最后的碎片了,我们必须拿到钥匙,你别忘了。”那国王本能的犹豫,因为在他看来此次的猎物实在弱小无害,但那女祭司在不断催促着他,用他从未听说过的关于钥匙的事,可他却只是听到这个词便受到了鼓舞,仿佛那是他一以贯之的使命,或是坚守了终身的承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国王心说,他应当感到不平或是怜悯,但他只觉心安理得。
最后一道枷锁被他的王后那并无不可的目光打碎,那国王将剑指向了那不断颤抖低泣,却将自己的孩子死死护在身下的女人,他依旧是个老道的战士,直到如何只需一剑便同时夺去二者的生命。他也的确不曾手下留情,并且此刻他终于能够吹嘘自己宝刀未老了,因为他听到了那女祭司发出了欢呼,而后他的手中多出了一物,那会是那女祭司苦心寻求之物吗?
那国王无法知晓,因为就在他转身之时,一切声响戛然而止,唯余血流潺潺,而本该在他身后之人,无论是那女祭司,那旅伴,还是陪伴他多年的王后均消散于漫漫黄沙之中,如今他身侧只有那濒死的女人,那尚有呼吸却不哭闹的孩子,以及他们身下流淌的河流所勾勒出的一片小小的绿洲,而他的脚下也只在俯仰之间便盛开了一片花海。他认得那是半日花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