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之前的事,或许在有记载之前他便登上了人眼能及的最高处的阶梯,想来这便是为何他的记载寥寥无几,教师先生们也对他知之甚少的缘故。
“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吗?”我本想问他是否后悔,但这锋芒毕露的话到了嘴边又偏偏改成了问他是否思念故乡,但当我真正说出口时,最终我还是避开了一切我自认为的伤心事,只想同他谈谈过去他曾居之地,且在心中盘算着若他能够给我一个信物,如同渡鸦先生和他那位怪物友人,我或许能够上他的老家走上一趟,也算是给那生养他的土地一个归根的交代。
但愿那会使他好过一些,至少若是我一定会自此心安,虽然问题是当年的城市,或者说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聚落,乃至游牧的人群,或许早就如同我的故乡一般为风霜以及历史所侵蚀褪色,而我故乡那座城市还曾是那个年代最辉煌的一座明珠,若是换了其他,可能连半点痕迹都无法留下,只余下月光照耀在沙地上白茫茫一片如同全新空白的画布与劫后的余烬。
哪怕我抱着最侥幸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那里无数代的居民也应当将自己的家乡建造成了无法被至少千年前的人认出的模样,他兴致勃勃对我描述的那些景象,我心不在焉的想着如今究竟还能余下几何?而若是当年故土之上的面貌早已面目全非,又无人记得他的话,是否他也与我一样,在自己的家乡成了一个不被接纳的游子,人们待我如此敬重却也如此疏离。
我不喜欢,想来那看门人也是一样,因此我只听着他以幻想的金粉撒入记忆的颜料,绘制了一副令我只是听闻便能够想见其赏心悦目的画卷,不再生起提及要帮他去故乡看看的心思,而那看门人自己也并未提及,或许是他其实也已经明白自己早已淡忘自己的故土,或是早已被故土淡忘,他的记忆褪色且支离破碎,又或者只是他对我,或是那蝴蝶并未信任至此。
无论如何,我至少是松口气了,庆幸着自己无需编撰更多的谎言来蒙蔽,或者说想办法显得没那么敷衍的拒绝他,即使玩弄文字可以说是我的强项,但于心不忍总会令人发挥失常,而唯一糟糕的是随后我们三人便陷入了彼此无言的沉默,只余下那光之牡鹿愉快的咀嚼声如同于雾气中散射的柔光,直至如同强光般的金铁相交之声如此不甘寂寞的穿透过来才被打破。
我不知道那声音,或者说那声呼唤意味着什么,在我听来它只如同钥匙扭转,只是不知为何云层也因此而分开如同为某人让路,而无论是那蝴蝶还是那看门人都露出了敬畏且紧张的神色,甚至是那只光之牡鹿,它忽然站起了身,竖起耳朵很是警觉的模样,又咬着那饲养员的衣袖一角轻轻拉扯仿佛察觉到了躲在那如同草垛般的云层中的偷猎者或是矫健的天敌。
但显然它只是因为尚且脆弱,或是在进食时遭到了侵扰而撒娇罢了,我见那看门人并未在意那小鹿的警告,只是抚摸着它的皮毛如同尽职尽责的母亲,只是那光之牡鹿仍在那一声声的鸣叫之中焦躁不安。“看来我若是赖在此处,它可就安静不下来。”那蝴蝶意犹未尽却必须告别,“那是我的女主人在呼唤我与我的兄弟姐妹们集合,去那风雪所覆的纯白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