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惟怕冷风侵,主人若也勤挑拨,敢向尊前不尽心。
严瑢觉得怕是他这个二弟又招惹了哪家姑娘。
鹤鸣苑中,青石小径蜿蜒而过,竹林摇曳生姿,竹后一池翠潭,早有满池青荷,风拂过一院香。潭边一角,一道芝兰玉树的素白身影,慵闲地喂着两只优雅瑞鹤,他身旁还有另一道挺拔身影恭然肃立,在灯火夜色中,美如画卷。
这是天泽最后一次随侍主将严彧,明日起他将离开西北军,领禁军职。
他自小便跟严彧一起长大,七岁时俩人第一次上战场,弓都拉不满的年纪,已懂得不择手段地杀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十几年来,俩人经历了无数生死时刻,彼此的命都是对方抢回来的,虽为上峰下属,却也是真正生死相依的兄弟。
裴氏一门忠烈,男子基本都已为国捐躯,也因如此中宫虽荣却失了倚靠,为心怀叵测之人构陷。西北浴血数年,裴天泽已得到了足够的军功和历练,禁宫领职,是他重振裴氏门楣的开始,也是他向主子兼好友报恩和效力的进阶之途。
天泽虽站得规矩板正,心情却正澎湃着。倒是严彧淡淡的,好似与以往并无不同。
严瑢提着个灯笼走近,笑呵呵道:“恭喜裴大人啊,明起同殿为臣,还要请裴大人多多关照!”
天泽被说得一时无措,像拜严彧一样郑重见礼:“见过大爷!大爷此话叫属下惶恐……”
“使不得使不得!”严瑢赶紧去拦,“你我同级,可不兴这个!”
严彧不理俩人的戏谑打趣,只盯着大哥手里的灯笼看。
严瑢余光敏锐地瞄到二弟的反应,将手里的灯笼一提道:“这灯笼,二弟觉得如何?”
“丑!”
严彧收回视 线,复闲散喂鹤。
天泽也留意到了这个灯笼,觉得有些眼熟,好像……
严瑢把灯笼递过去,笑得意味深长:“拿着吧,人家专门给你送来的!”
严彧没接。
“不要啊?”
严瑢笑意一收,喃喃道:“看来是挺嫌弃!也是,这么个丑东西瞧着忒煞风景,我还是拿去丢了吧!”
说着便转身慢悠悠往出走。
天泽见主子看也不看地只管喂鹤,而大爷马上就要踱出院子,咬牙追上去道:“大爷!此等物件要丢掉,岂敢劳烦大爷亲自动手,给属下吧,属下丢得远远的!”
身后喂鹤的人,勾着唇角轻哼一声。
天泽接过灯笼恭送道:“大爷慢走。”
严瑢含笑看了眼池边的人,冲着天泽道:“有前途。”
天泽拎着灯慢悠悠往回走,借着灯光打量着白宣纸上的几点红痕,忿忿道:“本来就丑,还沾了血污,竟拿此等秽物污爷的眼,属下给它丢到粪坑去!”
“天泽!”
“属下在!”
“官大了,胆子也大了,连你家爷也敢消遣一二了!”
“爷误会属下了!您看这灯笼,比两年前那个还不如。之前那个蹭了血污还知涂个花瓣遮一遮,这回是赤裸裸的血手印,属下觉得这才是消遣爷呢!”
“天泽!”
“属下在呢。”
“你可以滚了!”
“是!”
“灯笼留下。”
“……哦。”
天泽将灯笼小心翼翼放到石台上,望了眼那个被消遣的人,忍笑滚了。
严彧盯着那灯笼出了会神儿,还是踱过去,提了起来。
然后被气笑了。
的确是做得很糙,画得也极丑。相比之下,两年前那只还算是用了心的,眼前这只说是在侮辱他都不为过,他是什么破烂玩意儿的爱好者么?
那上面三块殷红的血迹突兀又扎眼,像是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灯笼时沾上去的,显得不经意又透着刻意。
还有行小诗,九岁的水平!
她就是故意的!
一边气他,又一边讨好。
严彧将灯笼又丢回了石台上,有心不理它,脑子里竟自动描摹出她伤着手指一点点做灯笼的样子……
虽知她这又是个圈套,可他偏偏做不到情绪无波,轻易便被搅了心神,好恼躁。
人是恼躁的,可他的腿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已自动又倒了回去。
他到底还是把灯笼拎回了卧房,跟一只粉嫩嫩的络子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梅爻洗漱完却没睡,发髻松松挽着,只卸了珠钗。没了金玉作势,她此刻的面容精致却柔和,好似一朵初开的白芙蓉。身上是件梨花白的素缎软袍,腰间垮垮系了根带子。衣服宽松,交领开得略大,隐约可见胸前一小片白腻腻肌肤,一根石榴红的抱腹带子蹭了出来,在一片雪光中显得异常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