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下心来,朝着她伸手比比划划着。
顾元昭知晓对方的意思,今日是母亲的祭日,乳母特地准备了些冥钱让自己去祭拜。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高兴,只是因为在今年的祭品中难得有了母亲喜欢的酒酿。
顾家不允许自己私自祭拜,可乳母却是年年都悄悄帮自己准备着这些,光是私带冥钱回府便是废了不少心思,更不用说是母亲生前喜欢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酒酿,却也能让乳母因此而高兴不少。
府上老人们总说,亡者一年中只能靠着祭日里燃起的香火来和生者短暂的见面,乳母对此深信不疑。
顾元昭知晓的,她年年替自己准备这些,也是想让母亲瞧瞧自己。
她伸手接过乳母准备的物件,小心的将其藏着裘衣之中,回眸望着对方扬起一抹笑,“我出门了,外头天凉,乳娘不用送了,小心身子才是。”
说着便准备抬步离开,但还未走出,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元昭下意识的回头,便瞧见乳母递到面前的一把纸伞,她伸手比划着,大意是瞧这天怕是会下雪,让自己多加小心。
顾元昭接过纸伞,宽慰的应了下,随后便转身离开。
外头的风似寒刀一 般割在脸侧,她伸手将裘衣上的帽子围的紧了些,抬眸望了眼黑压压的天幕,好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若真如此便要麻烦了,想着便逐渐加快了脚步。
去往母亲生前所住的小院要过一条小道,记忆中的小道此刻也被杂草所覆盖。
草叶划过裘衣的声音和风声一同在耳边响起,顾元昭伸手将裘衣理好,抬步匆匆的朝前走去。
直到瞧见眼前那破板的木门,她才停下脚步,和记忆中好似并无分别,只是因年久无人打理,木门瞧着有些摇摇欲坠,顾元昭伸手将其推开。
木门发出一声刺耳声响,她瞧着院中场景,心上难免一阵酸楚。
自母亲离世之后,这里便再也无人打理,现如今也成了一处荒地。
五年前被萧夫人下令砸碎的木屋仍旧在此,碎裂的木块上也长出了不少杂草和青苔,长势良好,五年间也慢慢将原来的木屋所掩盖。
就好似将这所住之人的痕迹也一同抹去般。
顾元昭敛了视线,她心里清楚,在这偌大的顾家之中,一个人的生死根本无人在意,更何况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歌姬。
她没有再瞧那片废墟,抬步走向院中的花池,此处的水源和顾家的月牙湖相通,或许因是活水,花池依旧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池边垂柳安静得矗立着,枝条上的叶片早已凋零,层层叠叠交错而下的柳枝在风中轻晃。
顾元昭提着竹篮缓缓走到树前,她蹲下身子,借着树干遮风点燃起火堆。
跳跃的火焰在风中晃动着,好似下一秒便会熄灭般。
她将竹篮中准备的酒酿倒了一杯放在一旁,随后取出冥币一张张放入其中,瞧着火舌吞噬上冥钱,最终化为飘扬的灰屑。
冬日里席卷来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唯有眼前的火堆带着一丝暖意,就好似娘亲最后的怀抱一般。
顾元昭垂眸,就保持着蹲地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模样好似在沉思些什么。
直到手中冥钱烧完,直到面前的火堆被风吹熄,她才回过神来。
将祭拜的物件都收拾好后,顾元昭将地上燃烧的灰烬也清扫干净。
其实她并不相信,什么亡者会借着香火再见生者一面,若真如此的话,为何母亲一次也不肯来梦中见自己。
是在怨她吗?
怨尚且年幼的自己不懂母亲的难处,还是怨她的出世锁住了母亲的一生?
顾元昭想不明白,她紧抓着衣角,无助的好似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年独自面对棺椁的孩童。
五年的时间长到她几乎快忘了母亲的模样,人们常常说,在遗忘一个人时,最先忘记的便是其样貌,最后则是声音。
顾元昭有些恐惧,因为到如今,她对母亲的印象其实早已破碎不堪,她不想接受对方慢慢从记忆中消失的感觉,可无论自己如何抗拒,她还是无法阻止。
想到这她心上涌起一阵酸楚,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包裹,以至于令视线也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