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谢家以丝绸产业起家,又坐拥千亩茶园,通过自家的船队走水路将货物卖向各地,也因此谢家的关系网遍布全万国,这其中,当属岭西贺家与谢家最为交好。www.zhhrzx.com
贺家长子贺乘风和谢渝舟不同,他从小便喜舞刀弄枪,最大的愿望是做一名侠客,在江湖上快意恩仇。
可山河风雨飘摇,他的剑下找不见快意恩仇,只有百姓的无穷哀叹和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的恐惧。自此,他抛下贺家大少爷的身份,毅然决然从军入了营,誓为保住国家太平。
守在边疆不顾性命为国厮杀的人,自然是最爱国家的那批人。他们离家那么久,一心为保家人和百姓的平安而战,可当听说家乡的饥荒瘟疫频起,家人不在时,他们的信念骤然崩塌,便再也没力气拿起手中刀追崇心中的家国大义了。
粮食短缺,军心溃散,秦越视自己为天子,沉迷追寻自己的长生不老,而置将士们的生死于不顾。边关节节败退,赤努部落乘胜追击,九死一生之时,高峰的幕僚带着军饷和粮草来了。这对营中将士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但他们也心知肚明,高峰此举,必是为收买人心。
是夜,薛老将军唤了袁鹏和贺乘风这两位年轻的后起之秀入了帷幄。
“你俩十六入军营,距今已有五载,短短二十年人生在这营中就占了二成,但抛弃诸多却仍不得志,可有过半分后悔?”
“不悔。”贺乘风斩钉截铁,“我从小锦衣玉食,金银珠宝样样不缺,可纵使有再多钱财,若家没了,便一样化为乌有。护国,是为国自然也是为己,只要国存一日,我便战至那日。”
袁鹏在旁同意点头。
“甚好。”年将七旬的薛将军向来喜欢这位为追求道义自愿入营的公子哥,“可若护家与忠义难两全,你们又该如何抉择?”
“……”袁鹏和贺乘风了然薛将军所指,只是身为国家将士,那个字是万万不敢提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见他俩犹豫,薛将军哀叹:“使王者之人,被其害者,非罪而何?军中将士,多是和你们一样怀着保家卫国的赤子之心而来,我在边疆驻守五十载,在战场上殊死搏杀,失去的兄弟不计其数,如今还在看着像你们一样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倒在沙场之上,永远都回不了他们心中牵挂的家。可杀了他们的,不是敌人,是我们自以为拥护着的国家,是那个腐败不堪荒淫无度的朝廷。”
“将军……可是……”袁鹏出身平民,和自小饱读诗书的贺乘风比起来空有一股蛮劲,但饶是如此,他也知此路不可选,“此举只可成不可败,无论如何,‘反贼’二字也将被永远烙印在您身上了。您为国征战多年,功劳无数,怎可让您承担此千夫所指的罪责?何况那高丞相……也并非良人……”
“兵法有论,将计就计。”薛将军年事已高,担忧自己撑不到国家兴盛的明天,唤此二人来便是寄所有希望于他二人身上,“军营壮大需要粮草与兵械,经丞相之手养精蓄锐,此为良计;军人守的土地是百姓的土地,而非权臣的土地,此为忠义两全。”
将军将手搭在身前二人的肩上,郑重其事:“国,是百姓的国,家,是百姓的家,救百姓,便是救国家。”
谢渝舟拿着烛台从屏风前转回身来,拿起案上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甚至错别字连篇的信交到无拂手上:
“渝舟,信和补给已收到。乘风离去后,独留我一人坚守薛老遗志,幸得你远在京中与我相依为命,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我会替乘风好好抚养明儿长大,让他成为和他父亲一样有勇有谋又正直的男子汉。”
“所以……”阿尧凑在无拂身边阅完信的内容,抬头问谢渝舟,“谢大人,是你要谋反……”
谢渝舟摇了摇头,惨淡地笑:“不是我,想要谋反的,应是天下人。”
他买下杏香楼,令楼中不许在唱《斩千秋》,为的是赦免天下万千想要为民伸冤而谋反的忠义之士,为的是那句“您功劳无数,怎可受千夫所指”。
“天下有难,仙人没有施以援手,可大家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拼命自救。”阿尧若有所思,“也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人间正义——可究竟是谁害了大人您?是高峰吗?”
他捂着胸口,感受内里妖丹的气息,叹了口气:“怜儿错杀了,高峰没有杀我。高峰惜命,丞相之位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要的是皇位,若秦越将丞相之位给了我,他自以为可以发兵进城推翻一切,所以他不会因此与我过不去。如今高峰死了,最危险的不是怜儿,而是边关的那些将士们。
怜儿不久前得罪了镇国公子,他一心想要报复她,便时常来御史台寻我麻烦,逼我交出怜儿。下元节那日,他自述截获了谢家的船队,要我拿怜儿去换。但他不知,那船上放置的不仅是丝绸布匹,在船只的水密舱和压舱石暗格中还藏有大量运往边境的粮草与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