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王振对待明英宗朱祁镇那种真正视为弟子的亲情。他之所以会选择对皇帝投其所好,更多就是让幼年天子品尝到放纵滋味,从而对他产生一种莫名依赖。
就好比明武宗朱厚照,正是太监刘瑾想方设法搜罗各种娱乐花样,让皇帝开心惬意,一步步走上权阉的位置。
除了能拉进自己跟皇帝关系之外,这种投其所好的操作方式,还能离间疏远朱见清跟沈忆宸的关系。按照传统士大夫的惯例,皇帝“玩物丧志”定然要呵斥阻止,明君贤主就应该是一个纯粹的政治机器,放弃属于常人的喜好情感。
但很明显让皇帝做到这一点是不可能的,万历皇帝跟张居正最终反目成仇,就在于管教的太过于严厉,以至于在幼年天子心中埋下了阴影,成年亲政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逆反报复。
结果谁能想到,这种离间方式对于沈忆宸毫无作用,对方压根就不阻止皇帝爱好玩乐,相反还表达了鼓励跟支持。曹吉祥这一刻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弄来珍禽异兽误国欺君,还是沈忆宸身为帝王师“误人子弟”,此子怎会这般不同常人?
可不管问题出在哪里,曹吉祥明白自己暗中作梗的手段失败了,既然内部争斗玩不过沈忆宸,那么就只能靠“外援”帮忙了。
……
明良四年三月末,按理说到了开春的时节,草原上却依然还覆盖着一个薄薄积雪,仅有极少顽强的草籽嫩芽探出个头,在白色的大地画卷上浮现星星点点的绿色。
兵部尚书于谦此刻正跟定襄侯郭登在一起,望着眼前一片空荡狼藉的蒙古部落驻帐,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
于谦为人做事刚正不阿,甚至能用“死板”一词来形容,但并不意味着他只会空谈义理。相反于谦有着丰富的地方从政经验,并且对于领兵作战非常精通,几乎是一眼就能断定出发生了什么。
“定襄侯,军中出现了奸细。”
没错,眼前蒙古部落驻帐空荡狼藉的场景,并不是明军横扫过后的结果,而是蒙古牧民提前紧急撤离,让大明兵马扑了一个空。
就如同冬春季节是游牧民族的“停战期”一般,往往在这两个季节中原王朝的兵马,同样不会选择主动征伐。正常情况下漠南军跟辽东军,选择开春就向导引领下直捣黄龙,蒙古部落是反应不过来的。
现如今对方却提前撤离,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有人背后通风报信!
“不可能!”
定襄侯郭登直接否定了于谦的推断,要知道这一万漠南军精锐,皆是跟随郭登南征北战多年,有着同生共死经历的亲卫,他们是不可能担任蒙古奸细。
可能是为了打消于谦的怀疑,定襄侯郭登否认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道:“突袭蒙古部落驻帐的行动计划,是在集结出动之后才告知全军的,事前仅有漠南军几个高层将领知道,就算想要传递消息也来不及。”
听完定襄侯郭登的回答,并且感受到对方那种被猜忌后的不满,于谦没有继续把怀疑对象,放在漠南军的高层将领身上。
原因就在于这些人,跟随定襄伯郭登多年,是从宣大边军一同调任过来的。如果他们之中有鞑虏内应的话,那么早年面对酋首也先的突袭,就绝不止损失一座卫城那么简单,恐怕整个漠南蒙古都将再度易手。
至于辽东军那边,收到要突袭鞑虏营地的军令,比漠南蒙古这边更晚,意味着时间上完全来不及,可以直接排除问题是出在辽东军身上。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能如此早的传递消息给鞑虏,让驻帐的牧民牲畜及时得到转移,这个国贼内奸怕是出在源头京师。
可问题是,沈元辅当初制定突袭鞑虏计划,文渊阁内仅有自己跟户部尚书年富,以及财部尚书萧彝,总不可能是敌在紫禁城吧?
当年京师守卫战期间,于谦就曾打过一场漂亮的反间谍战争,他在这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意识到情况严重之后,当即就与郭登商议道:“定襄侯,趁着还有积雪存在,赶紧派出一路兵马去追击,看能不能找寻到鞑虏的转移地点。”
“另外派出两路加急信使,一路去辽东都司,询问辽东军突袭的科尔沁蒙古那边,是不是遭遇到跟我们一样的局面。”
“另外一路赶往京师,把情况禀告给沈元辅,相信他能揪出潜藏在京师高层的鞑虏奸细!”
几路驿马飞驰而去,在雪原上践踏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于谦望着信使的背影脸上神情愈发凝重。大明经历土木堡之败后重启北伐,结果却遭遇到出师不利,再加上西征军那边同样受阻,可以想象各路情报一旦传递到京师,沈忆宸会遭受到怎样的压力。
别看沈忆宸现在权倾朝野,某种意义上是他在朝堂“长袖善舞”的结果,平衡好了各方势力政治妥协,实则并没有达到一言堂的地步。
田产税的推行,触动了太多高门望族的利益,可能他们在沈忆宸强势期间会选择隐忍不发,一旦出现了弱点说不定就会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