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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诉衷情(三)
源尚安却很奇怪:“怎么,我说错了?”
源素臣心说你说的一点没错,完全将你的本性暴露无遗。
谁若是对这只狐狸痴心不改,谁就怕是要倒大霉了。
源素臣气还没消,转头瞅见源尚安不知在摸索准备些什么:“……又鼓捣什么呢?”
说来也奇怪,他越是不满的时候源尚安反而对他越是诚挚:“我备些盐水给你洗洗伤口,再敷些药。”
直到被他转过来时源素臣还都有些别扭,伸手要推开他:“我有手有脚,又没多大事……”
源尚安并不理会,用温盐水替他缓慢清洗着腿上的血口。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温柔至极,可盐水浸入的那一刻还是带来了无法避免的疼痛。源素臣霎时绷紧了全身肌肉,搭在源尚安肩上的手不由得用力,在感知痛楚的一瞬下意识地抱住了人。
他都快忘了,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感知苦痛。
源尚安宽慰他,上完药后一层层给他裹着纱布:“你放心,我十三四的时候就跟着爹在军营里替将士们处理伤口,手法上定然是没问题的。”
方才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好似刹那长翅膀飞得无影无踪了,源素臣一手捧着他的脸,哪还想得起来刚才是怎么恨他的,只想着轻柔地和他聊些陈年旧事。
他道:“你那么小就一个人去军营里头帮忙,也不觉着孤单。”
说罢顺手揉了下源尚安的头顶。
“你总当我是小孩子,”源尚安无奈道,“可十三四岁,有的人怕是都成家立业了。”
草原上的人娶妻生子都早,十六七岁就当爹娘的一抓一大把。同时期的中原也相 差不多,大家普遍都觉得早早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才是上上之选。
源素臣轻抓了下他的头发:“你还想着娶媳妇呢?不会吧。”
源尚安趴在他膝头笑:“你给耽误了,早娶不成了。”
这姿势恰巧让他眸光落在了源素臣腰侧,源尚安注意到原先挂在腰带上的玉坠没了,联系到他大腿的伤,心里便愈发奇怪。
若是冲着取人性命来的,不该刺这样的位置,他腿上留下来的那处伤痕,倒更像是有人想剜去一处血肉私自留存。
普通的劫匪会瞧上一枚算不得名贵的玉坠?
源尚安略微抬了点头,摸着他腰间空了的挂绳道:“我总觉得你有许多话都藏在心里,不愿和人说。”
源素臣没有应答,那只手却仍旧轻柔地抚着他刚清洗干净柔顺异常的长发。
“不是有意不告诉你,而是,”源素臣停下了动作,俯身道,“许多事错综复杂,千丝万缕却理不出个头绪来。我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源尚安神色不变,仍旧是春风般温和的笑意:“你为什么愿意来夏州?”
这问题有些突然,源素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接受任命来夏州?”
“圣旨已下,陛下心意已决,岂可违背,”源尚安敛起了笑,转为严肃时竟和源素臣的容色有几分神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情,人许多时候也不过是被推着走罢了。”
“但这里也是爹当初把我带回来的地方,”源尚安又道,“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对吗?”
源素臣点了点头以示认可:“思归怀乡之情在所难免。”
他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这四个字里包含了他的乳名阿归。源尚安不免心头一颤,为之所动。
“爹从夏州回来了之后一直兢兢业业镇守边关,这些年里他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要忠君爱国,不可妄生谋逆之念。当然外头总归会有些风言风语,柔然那边也想着诋毁污蔑,但我知道他不会反,也不敢反。”
说到这里源尚安停了片刻,直直对上了源素臣的眼瞳。
那双眼眸如琥珀璀璨,夜里乘着烛火望去格外动人心弦。
“因为他不能再做一次叛臣了,”源尚安道,“他已经以叛逃的名号背离了一次匈奴,不能再度和它扯上关系,否则整个源家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世人只会看结果,不会看过程。哪怕那是因为匈奴欠下累累血债在先,哪怕那是百般无奈之下保全家族之举。
身为帝王不可能不看重忠诚二字。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他眼前,匈奴覆灭之后,贺楼部的后人心有不甘密谋反叛,最后全族无人幸存,被先帝诛杀殆尽,”源尚安不由加快了语速,换来自己几声轻咳,“也正是自此之后先帝下诏将匈奴后裔划分不同部落,强制迁徙他处。所谓的潜在隐患前朝余孽,到此也几乎被扑灭干净。”
“但唯有一人还以忠良之后的名义活着,可实际上他的母亲就是匈奴公主,他本人就是匈奴王的后人。”
源素臣的眼睛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