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郡也大多富庶,平民百姓自是衣食无忧。
可一旦出了司州的地界,这残破荒凉的景象便是扑面而来。
乌鸦嘶哑鸣叫,围在白骨腐肉边盘旋不去,饥肠辘辘的野狗低着头来回觅食,骨瘦如柴的男女拖家带口沿路乞讨,却找不见一点生存的希望。
这哪里有太平盛世的影子?
源尚安脑中昏昏沉沉,他强撑着坐了起来:“车上还有些烧饼,拿去分人吧。”
乔沐苏正要下车备药:“这……”
倒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许多时候救助好比是撕开了一处无底洞,车上带的干粮又不算充裕,填不饱流民那么多张口。
源尚安扶着头哑声道:“能救一个是一个,去吧……”
惊雷轰隆不歇,雨点旋即砸下。
泛着油香的烧饼立即吸引来了注意,外头感激涕零的道谢声嗡嗡不停,源尚安听不真切,只觉得耳边好似一瞬窜出来了一万只蜜蜂。
他头疼欲裂,甚至听不清帘外越来越密的雨声。
“故卿、故卿!”
乔沐苏顾不得衣衫已然被雨淋湿,忙上车窗前抓住源尚安的手腕:“故卿,咱们去庙里避避雨吧,避避雨再走……”
源尚安眼前一晃,只感自己似乎被人背在了身上。乔沐苏在一旁撑着伞,语音时断时续。
他咬紧牙关,脑中竭力维持着清明,总算从乔沐苏的话语里捕捉到了讯息:这处村落前些日子不幸遭遇土匪洗劫一空又纵火灭迹,幸存的十来个居民只好结伴另谋生路。
好在上苍开眼,今日暂且充当村庄里正的齐大娘带人找到了他们,准备暂时将他们带往附近的一处寺庙安歇。
见源尚安旧疾复发,又是个乐意施舍的好心人,齐大娘便也伸出了援手,邀请他们三人一同前往。
寺庙里生了几堆火供暖,原本用来供奉的地方此刻放满了瓶瓶罐罐。三十来个村民挤在一处,俱是神色疲惫,见有人来也没有太大反应。
到了地方云昼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火堆边,轻声宽慰道:“先生放心,没事了。”
身为侍从的云昼虽然不苟言笑,可一切皆以源尚安为重。
源尚安嗯了声轻轻点头,拍了下云昼以示赞赏,听见齐大娘又低声问道:“外乡人?”
乔沐苏一时不知是否该亮明太守的身份,是源尚安握住了他示意自己来说。
“是路过此地的客商,”源尚安道,“想投奔夏州的亲戚。”
齐大娘点了下头,示意他伸手过来号脉。
烛火映出源尚安有些苍白的轮廓,眉骨鼻梁处投下极为立体的阴影,眼神细微的变化被隐没在黑暗之中。他靠在拐角低低道:“老毛病了,不打紧的。”
齐大娘也不强求,只道:“好生将养,切记不可劳累急躁,你这身子最怕的就是急火攻心操劳过度。”
源尚安还没接话,一旁的乔沐苏却先开口了:“放心,我看着他。”
源尚安一瞬无奈,摇头想笑。
草药味随着热气冲入鼻腔,大概是乔沐苏借火熬药去了。源尚安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只感头涨得难受,分明疲倦至极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正想撑着坐起,身侧却忽而有人道:“哎你干什么快回来——”
源尚安定睛一瞧,竟是有个少妇人想凑到自己跟前来。
只不过这妇人肤色枯黄形容憔悴,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碰上谁都直勾勾地盯着看,难免叫人心里发毛。
齐大娘大概也是怕她打扰到源尚安休息,连忙把人又轻轻推了回去,劝道:“他才到这儿来,不是村里的人,怎么可能认得你家姑娘?”
源尚安勉强支撑:“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齐大娘拍拍那少妇的手,又转头道,“公子你好好休息便是了。”
话虽如此,源尚安却不大放心,又向那少妇看去。
谁知这一看便戳到了她的痛处,那妇人忽而挣开齐大娘的手失声叫道:“他把我的锦儿带走了……把我的锦儿还给我、还给我!”
她跌跌撞 撞地就要朝源尚安奔来讨要孩子,眼见她意识不清,云昼立时挡在了源尚安身前。
“哎,你做什么?”齐大娘连忙把妇人朝后拽,“你认错了人了!他今日才到这儿来,怎么会见过你的孩子!”
可这少妇疯疯癫癫不肯听劝,两人拉扯了阵,她竟是抓着齐大娘号哭起来。无奈之下,齐大娘只好扎了一针,令她暂时昏睡了过去。
“抱歉,惊扰公子歇息了。”
源尚安对此并不介意,反而关切道:“怎么一回事?”
齐大娘抱着那安睡过去的少妇,眼神哀悯:“她只有那么一个姑娘,自从走了之后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