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 字色 字号
26. 欲擒故纵(捉虫)
卫琳琅不知回个什么词好,木木地接了汤碗,眼梢余光扫见菱花镜中微微红肿的嘴巴,以及眼下的一圈儿青黑。
书房的记忆,洪水般灌注脑海。
凌乱的衣衫,破碎的话语,红烛上爆开的金蕊……
手腕霎地一颤,淅沥汤水打湿罗裙。
“哎呀,娘子没烫着吧?”宝凝就出去打个热水的工夫,这便出了差错。她急撂下水盆,飞身前去检查现场。
是抱歉的,更是羞臊的,卫琳琅的耳尖先染了色,殷红说着脖颈蜿蜒而上,最终在双颊绽开两朵云霞。
“我没烫着……独独浪费了这名贵的汤。”老太太珍藏的人参,平常不拿出来应付人情往来,单送了她,何等殊荣,她竟一时走神,失手倒了个干净。
……全怪容恪,都是他造的孽,非把她扣下办那起羞于启齿的勾当!
虽说还是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可他偏拘着她同塌而眠。夏日穿着单薄,加上前头糊里糊涂一通,浑身只剩了个贴身小衣……若不是她强硬要求把灯熄灭,恐怕身上有几颗痣也由他数清了。
“娘子脸色不佳,奴婢先伺候您热水沐浴一番,再睡个回笼觉吧。”宝凝体察人心,温声建议。
遍体是容恪的气息,实在腻味,必得洗净了。
言下,宝凝先交代小丫鬟把地板擦干,后扶卫琳琅去了浴室。
.
两日后是安庆公主寿辰,京中叫得上名官眷均在受邀之列,而令卫琳琅意外的是,她也接 到了邀贴。
“以我的身份,出入公主府好像不太合适……”那金丝描边花笺上,的的确确写有她的名字,这委实使人费解,“安庆公主女中豪杰,放男人堆里也不逊色,怎么会想起来给我下帖子呢?”
安庆公主,当朝长公主,皇后所出,京城头一号骄矜人物。与驸马成婚五年之久,却豢养面首不断。据传闻,无论是新科状元,或是世家子弟,俱是她的裙下臣。笼统算下来,短短几年,足有十来位杰出才俊拜倒在她脚下。
卫琳琅想都不敢想,会入这位离经叛道的公主殿下之眼。
老实说,她并不是很想出席。
安庆公主荒诞不经,和她不是一路人。
“娘子忘了,侯爷是文武百官第一人,掌管生杀大权。安庆公主有意结交侯府,合情合理。”宝凝说。
卫琳琅说:“我当然知道侯府的地位。你也说了,侯爷手握权柄,贵不可攀,那跟我有什么相干呢?我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安庆公主何必在我身上做文章。”
侯府主母,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以她现今的处境,难登大雅之堂。
这么一点,宝凝也纳罕起来,不过她最知进退,自然不肯直言直语伤卫琳琅的心,隐约其辞:“安庆公主生性怪诞,言行举动震惊遍野是家常便饭。既然公主请您去,您也推脱不得呀,闷头去就完了。而用意如何,现在顾不上思忖,就剩两日便赴宴,您细心想想当天的行头即贺礼才是当务之急。”
安庆公主荣宠万千,和璧隋珠唾手可得,怕是除却天间星月,世间难有为其青睐之物了。
这可把卫琳琅难倒了,一直到掌灯时分,到底也没思量出个拿得出手的礼物。
容恪慢悠悠到来之时,恰逢她把脸埋在臂弯出神。
宝格才欲张口提醒,就被容恪一个摆手打发出去。
盛夏之夜,虫鸣阵阵。
容恪顺水推舟,索性斜靠博古架,手臂交叉,环抱胸前,垂眸看她神游。
头向一侧歪得酸了,卫琳琅便把脖子转了个弯。这一动弹,不偏不倚撞上一道居高俯视的视线。
“你什么时候站这的?”此人来得悄无声息,竟不知盯了她多久。
一语尽,迅速起身,绕到外间的矮榻跟前。
双方之间一下子恢复到一个相当不冒犯的距离。
她避嫌到极致的行径,惹得容恪忍俊不禁,好笑道:“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卫琳琅抿嘴咕叽:“你不是豺狼虎豹,你比豺狼虎豹还要人命。”
容恪全然闻知,却越发看她小声抱怨的样子称心:“朝中近日风平浪静,这两日,我不上朝。”
没来由的一句,真把卫琳琅弄得一头雾水,眨着眼道:“哦,休沐是好事,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我说,我不用上朝。”容恪保持平静,重复道。
卫琳琅别无其他反应,点头道:“我听见了,是好事。”
容恪笑了笑,旋即坐到她刚才的位子上,手作拳状,半撑着头,朝她侧目:“吩咐人传膳吧,我今晚在此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