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得知韩穗情况平稳无变后才离去。
韩立煜只当他出于自责,抑或为展示其体恤下官而为,总之并未多想。
此刻得知女儿醒后,他匆匆而来,看着韩穗脸色虽虚弱,但精神尚佳,一颗紧揪着的心总算可以稍稍放下。
父女二人在房间内简单用过朝食,韩立煜不免忧心忡忡地提起昨日那接二连三的岔子来。
“原以为,叶阳县的民乱案已查办得很是清楚明了,证据供状一应俱全,就连审决都是上头批过的,谁能想到,上午州府刚结了案,下午圣谕与巡按御史就先后而至,看圣上的意思,竟是要对此案重查深查,其中迂回云州府却一概不知,实在奇怪得很!”
“本就摸不清此事原委,偏巧御史一入城,叶阳县一案牵出的差错就层出不断。你可能还未听说,昨日午后在鹊英大街发生一起乱民械斗,你猜那带头闹事者是谁,正是刚被州府判定在叶阳县案中无罪的赵二,这匹夫居然一出狱就带人找刘百盛索命,公然斗殴,还刚好被入城的御史遇上,这不是在打我们州府这群老帮菜的脸面么!”
“自大胤立朝以来,云州府几十年太平无事,偏巧在巡按御史来的当夜,出了一档子越狱之事!那逃犯是叶阳县案的犯人之一,原是叶阳县的胥吏,他虽未参与民乱杀官,但却 因贪赃枉法刚被定罪,不日就要被充入奴籍发配岭南,谁又知是怎么回事,竟然从州狱离奇消失了?”
赵二的事还能说成是意外,但在押案犯神不知鬼不觉的越狱,完全属于府衙失职,直叫州府几位大人战战兢兢,只觉头上乌纱帽难保矣。
韩立煜重重叹气:“听说昨晚你回家路上,护卫队中忽出现逃兵,饶是御史大人带着玄英卫的司都校尉随行,都叫那小兵逃了,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见父亲疲惫不堪,韩穗心疼劝道:“依我看,父亲的身体最为要紧,切莫因这些事劳神伤身,左右您在此地任期已满,礼部的调令也早就收到,不过是叶阳县民乱杀官一案突发,受知府大人所托留在州府帮忙罢了。管它云州要闹哪样,反正叶阳县案已结,您该去找知府大人提提回京一事了。”
原本她是畏怕回京的,不想回到那个在大伯母管治之下叫人束手束脚的韩家,能在云州赖一日算一日。
然而过了昨夜,她只恨不能立刻打包上路,好从那位御史大人的眼前快快消失。
韩立煜深以为然地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说得不错,还是早些回京为妙。这次来的御史大人虽年轻,但行事老辣沉稳,远见明察,随行又有玄英卫与卫所军,可见深得圣上信任倚重。”
“我隐约记得你哥哥当年来信提过,有一位姓方的同科进士,是经‘免举’参加会试,想来当时说的就是他了。没想到短短三年,此人就能官居四品、巡按一方,想必背后大有来历,只是连向来消息灵通的知府黄大人都对他一无所知,未免过于神秘.…...”
韩穗不禁怔然。
哥哥韩程是三年前中的进士,而三年前,也正是她决心嫁去白家之时。
心中隐隐浮出一个巨大的疑问——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介微不足道的书院杂役能在一夜之间下山入京,转身成为朝堂中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
还是说,她认错了人,昨夜那位持身谨正、清贵若玉的御史大人,与当年被她扔在紫金山下冷风中苦等无果的小役,根本就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
察觉到女儿沉默,韩立煜恍然回神,意识到她还在病中,自己着实不该用这些俗务烦扰她,忙自责道:“为父老糊涂了,跟你说这些做甚。不过这几日接连出事,府衙定有的忙了,怕是无法在家多陪你。你腿上有伤,又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万不可大意,就在家中好好躺着休息,莫要胡思乱想,万事都有父亲在。”
韩穗缓缓应下,看着父亲起身往门口走去,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父亲,那位御史大人叫何名?”
韩立煜脚步一停,虽不明白女儿为何问此事,但还是回身道:“姓方,名湛。”
可这两个字,她并不熟悉。
“他可有表字?”
“这……”韩立煜蹙眉回想,不确定道,“听那位冼少监好似称他‘明渊’兄,想来便是他的字了。”
明渊。
韩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她没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