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冷眼旁观,果然二人相识,连乔妄这样的性子,都主动同周靖问了安。
“周将军。”乔妄从沉思中回神,眉头缓缓舒展开,可皱眉太久,还是留下一道褶。
招呼完,作了个揖,乔妄踌躇一下,竟然还跟了一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周将军节哀。”
他竟然连周靖丧母的事情都知道?魏渊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看来这二人的交情,并不只是相识。
见乔妄对周靖亦尚有一丝人情味,魏渊愈发放心,看来传言不实。
趁着二人寒暄,魏渊写道:“乔少侠有何发现?”
原本并未抱有什么希望,不料竟真有新线索。
一点不犹豫,乔妄斩钉截铁:“这二人师承,想必是河北道苍岚派。”
莫说魏渊,连周靖都有些吃惊:“阿妄!”
他委婉提点:“殿下在此。”
这是警示乔妄说话须留三分余地。
“我知。”乔妄神色平静:“我确信。虽然地牢中两名活口,连同昨日四名死者,都极力将自己掩饰成武当派及泰山派传人,可我敢断言,这六人,皆是苍岚派门人。”
但魏渊知道他远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自如,从昨日到今日,乔妄表现得一向守礼,可是现在,他甚至忘记自称“草民”。
武当、泰山,向来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学门派,连教坊司乐女们平日爱看的传奇本子里都多少提过。
可是……苍岚派?
魏渊当真闻所未闻。
不过,令她有些在意的是河北道。
她想起那封密信,心中猜疑,却无任何头绪。
又见周靖若有所思,问:“臣虽还未见过那六人,可臣自问,辨不出苍岚派宵小。”
宵小?何出此言?莫不是这苍岚派是个江湖毒瘤?
魏渊抓心挠肺,偏偏拿不准这一段究竟是明公主不知,还是记忆散落,一时只能静静听着。
“周将军有所不知。”乔妄垂着头,看似淡淡,可这点伪装逃不过魏渊的感知——他在难过,在愤恨,或许还有更多的情绪:“草民曾同苍岚派有些渊源,故而识得。不过其中内情……还请莫要追问。”
“是不是令妹……”周靖试图问。
一霎乔妄眼角泛红,猛然抬头,却矢口否认,语气生硬:“不是!”
言辞激烈,反倒是坐实了什么。
旁人的私密之事,魏渊原本是不愿窥探的。
不过此事不同,魏渊缓缓摇了摇头,写道:
“乔少侠,口说无凭,即便是你,也需拿出证据来。”
周靖同乔妄凑在一处看,读罢,周靖也劝:“ 是啊,此事不论说给谁听,恐怕都是难以置信。”
谁料乔妄于此事竟然半分不给情面:“既如此,此事便不作数,殿下同周将军就权当一听罢。”
他眼角还泛着红。
周靖一把把住他的肩:“乔妄!事关殿下安危……”
周靖还没说完,一只手掌隔在二人中间,是魏渊。
她不说话,只摇摇头,任谁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强人所难有什么好,便是问,也不该是现在,周靖一向聪明,只不过现在有些关心则乱罢了。
便将此事放一放也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魏渊一向放魄,况且,府里有的是人手,多一条线去查罢了。
“既然乔少侠不愿说,那便罢了。只是要恳请少侠,衔领一队军士,务必查察此事。”笔隔在砚台里吸饱了墨,伴着不成架构的字体,更加不像话,魏渊皱了皱眉,暗下决心,不论如何,该当早日习得明公主笔墨精髓,一边想,一边写:“靖伯审问犯人,孤虽见不得血,至少也该隔帘一听。”
不只是为了第一手消息,更要紧的是,借此机会,迅速熟悉周靖这个人。
谛听,观察,套话,必要时,可小赌一把,换些要紧消息。
前几日卧床养伤时,魏渊也正是如此待那几名女使。
他和明公主的渊源,看来比魏渊最初想象中还要深。若是一直按兵不动,只怕是用不了多久,明公主被人夺舍的消息,就会放在皇帝案头了。
对这命令,乔妄看着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意外的是,这看着无欲无求的痴人竟恳求一句:“若是方便,审问时,草民也希望能旁听。”
魏渊却缓缓摇了摇头,歉然一笑——她可还未忘记,事关帝师。
谨言慎行,思前想后之下,习惯了十余天,魏渊现在做决断时,往往也能掺进明公主的考虑,不再一味莽撞。
至于原因……魏渊向周靖使了个眼色,周靖意会,想来事后会同乔妄解释。
万幸乔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