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还不知道吧,二小姐早就不让家里安排司机接送了,八成啊,是一早儿就和沈家大少约好了!”
依旧是那位嘴快的佣人替她答了。
程不喜心道完蛋,主动搭车和被动乘车完全是两码事,她可没有无理取闹到专程麻烦沈修时送她回来,完全是无奈之举……再说了,她有这么糊涂么?
可老佣人仗着是陆夫人娘家人,在陆家做事多年,资历深,呼风唤雨,动动嘴皮子就能编排,程不喜还真没那个胆儿和她分庭抗礼。
安分守己,低调行事一直是她的座右铭。
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解释。
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描述了遍,程不喜本就心累至极,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本来不想麻烦沈教授的,可他说起大哥,我不好拒绝…”
再不说清楚,今晚怕是甭想睡个全乎觉了。
陆庭洲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因为其中某个字眼:“你们说起我?说什么了。”
他身体是微微倾斜着的,为了能更方便和她说话,一身挺括的定制黑西装,平驳领设计,内搭月牙白的丝绸衬衣,质感上乘,更显得肩宽腰细,黄金比例。没有办公时的那种敦肃正经,而是透着股居家的人夫风,说不出的散逸。
身后落地一架松鹤延年的点翠屏风,据说是清朝某个王爷府上曾经用过的,上面十二只仙鹤姿态各异,是当年拍卖会上的孤品,有价无市。
配合他慵懒自得的做派,到真像个闲散的,不问世事的逍遥王爷。
边说,他交叠的双腿缓缓叉开,修长眉宇饶有兴致,明明是带着一丝笑,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程不喜有种说什么都带点儿错的拧巴感,硬着头皮,口干舌燥:“没,没说什么,就从前上小学那会儿,有阵子我也搭过沈教授的车,大哥还记得吗?”
明明当年是你默许的,甚至是你主动牵的线,怎么今儿个倒翻起旧账来,要问她的不是。
程不喜腹诽。
她絮叨叨地讲述,虎头蛇尾:“沈教授还是和从前一样,人特好特热情,车子似乎是新买的,一开始我也不想麻烦他,可他主动提起大哥…我不想拂了面子,叫沈教授觉得生分。”
声音越说越低,态度也挑得明了。
陆庭洲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无非是考虑到陆沈两家的关系,要是拒绝得太直接,倒显得没分寸,有失和气。
可他从始至终觉得不高兴的点并不在这里,连个冷眼都不给,张口就是:“倒是知道替我巴结人。”
程不喜哽住,半个字都不想多说了,恨不得化成烟雾砰的一声散掉。
老佣人在一旁偷摸看了阵,横竖插不进话,凶敛着双目从客厅出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庭洲也没打算就此揭页,而是眉清目冷、不急不缓地补充,似乎是在给她立规矩:“下次着急回来,可以打电话,家里那么多司机。”
“或者打给我,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而是在看杯中浮沉婉转的茶叶。
新到的太平猴魁,陆伯父的最爱。
程不喜小时候不懂事儿,还拿它煮过茶鸡蛋,露天支个帐篷,捡干树枝烧水,白白糟蹋了好些,为此还讨了顿批。要不是陆庭洲替她兜着,现在指定是看一眼都自觉折寿。
毕竟这玩意金贵,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钱票子。
茶烫,腾腾的热气散尽,给他漆黑的瞳仁覆上一层水润的雾气, 眼平柔了几许。
没有刚才那么冰冷了。
只不过这番话实在经不起考究,程不喜本来就觉得委屈,莫名其妙被造谣不说,还挨了顿批,“你又没说你今天回来…怎么打给你?再说了,学校那种地方……”她声音越说越低,本就细得像蚊吟。
“我刚才说的,听清楚了吗?”陆庭洲打断她,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疼的,“也不多穿点儿。”
似乎很没辙。
程不喜看不透他,立马不再嘀咕了,正准备回答他听清楚了,不料下一秒,“喝水。”
那杯他手里的茶水灵灵地出现在眼前。
她有些受宠若惊,景泰蓝色的精美茶杯旁边,是他半截骨骼清晰的手。
这双手生得实在漂亮,葱润白皙、骨瘦修长,关节嶙峋粗壮,像根根竹节,手背上微微凸出的血管很有性张力。
敢情看了半天,他压根没打算自己喝,在等茶凉呢。
程不喜没忍住多瞄了几眼,托陆家的福,从小到大她也算阅人无数,见过不少皮囊漂亮的,男男女女,但还真没一个能比得过他。
陆家的兄长永远是那么玉质金相、丰神俊朗的,不知道勾得多少名门闺秀心驰神往,也不知道他这淡漠疏离的态度踩碎多少贵女的玻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