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血雾弥漫,火烧过的灰烬味道混着血水的腥臭冲进鼻腔。www.depulinong.com
战士的喊声,兵器撞击的金属声,战鼓的隆隆声。
马蹄踏地,战车行过,他头疼欲裂,蹙着眉看向远处的城楼。
眼前一切都蒙着一层红色,模糊、鬼魅。
无数支箭矢突然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耳边射向了他的身后。
他缓慢转头,眼前的血色渐渐散去。
娘亲就跪在那里,一手撑着刀,一手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
她垂着头,身上插满了箭,血像泉水一般涌出来,脏了银色的铠甲。
“娘!”严世宁怒吼着冲过去,可却离她越来越远。
“娘!娘!”眼前又弥漫开血色。
浑身是血的娘亲缓缓抬头,沾满血污的脸还是那么美丽。
她翘起的嘴角流出血,眼中依然带着笑意,声音柔软:
“小平安,你来了。可惜呀,娘亲不能跟你回去了,以后要听话,好好读书,好好练武。”
她眼中万千不舍凝成了泪水,声音也颤抖起来:
“其实读不好书,练不好武都没关系,平安,娘亲希望你平安,希望你健康,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幸福。”
“平安,娘亲,舍不得你啊。”
娘亲的身影越来越远,眼前的血色越来越浓。
严世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无论如何也抱不到那个思念已久的人。
耳边响起爹爹开心的声音:“就叫世宁吧。”
“怎么?你希望他以后接你的班儿,打出个太平盛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他能在安宁盛世里长大,不必遭罪担忧。”
女子朗声笑着,话语中幸福满满:“那小名就叫平安,平安最重要!”
眼前血雾散开,他跪在父母的牌位前,耳边是义母带着哭腔的怒骂。
“你说啊!说以后再也不去校场,再也不练武了!说啊!”
他不说,背上便又是一鞭。
“今日当着你爹娘的面,你若还是不肯发誓再也不练武,那就是我没教好你,我自去军中领百鞭之罚。”
义父将鞭子扔在他的眼前,也跪了下来。
“我,我再也不去校场,再也不练武,再也不想着从军的事了。”
泪水落在蒲团上,破碎凌乱,模糊了他的眼。
“大人,拿着刀,挥!”
少年嘶哑的声音,将他从悲伤痛苦中拉了出来。
很久了,他很久都没有碰过任何兵器了。
这把刀握在手里,好重。
趴在泥水里的少年,眼中满是焦急,不停地喊着让他挥。
严世宁突然觉得刀变轻了,他乱七八糟地挥着刀。
看着少年被打,看着少年反击,看着少年拼尽全力解决了贼人,看着少年力竭晕倒在雨中。
严世宁想去扶起他,可脚像被粘住了,动弹不得。
“小舅舅!”
青云来了,严世宁感觉眼前涌起了雾,雾里少年捧着三个挤在一起的、热乎乎的大包子,眼睛弯弯的:
“大人,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
傍晚时分雨停了,吕征和杨小酒带着云郎中和宝儿娘回来。
进门时,裴青云正因为严世宁发热而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地上转圈。
“裴公子莫急,云郎中来了。”晁端礼领着云郎中进屋,安慰裴青云道。
云郎中已经看过之前郎中写的病案和药方,路上又听小酒说了两人的伤势。
如今连脉也没把,就直接拿出一副药让人去煎了来。
又吩咐裴青云用凉帕子给严世宁擦擦脖子和腋下,多喂点水。
然后就开始给宝儿把脉。
宝儿娘来了就坐在宝儿身边,神情平静,但当她握住宝儿冰冷的手时,眼中的心疼还是没藏住。
“嫂子。”晁端礼轻声喊道,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对不起,宝儿已经受伤了,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说些安慰的话,他如今自己心底都很忐忑,又如何说得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宝儿娘看向他,眼中是温柔的抚慰:“端礼,云郎中说了,只是力竭他能救回来。”
一路上吕征叹了很多次气,满眼的愧疚她都看在眼里。
要说不担心宝儿不怪他们,那都是假话。
可相同的事情,她经历过一次,她不想再看到这些人的懊悔,也不想再去承受他们繁重的歉意。
宝儿是县令的随行书吏,是备县登记在册的衙役,保护大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