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宁把手边的文牒放好,低头沉思。m.dermstem.cc
晁端礼没有打扰他,安静坐着等待。
没一会儿,严世宁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晁县尉,你想说什么?”
“下官想说,大人既察觉出不对,就不要以身犯险。”
“若我偏要呢?”
严世宁眉眼微敛,语气冷淡。
晁端礼心中是理解严世宁的,但作为县尉,他还是劝说道:
“大人,螳臂当车,知进而不知退,不量力而轻就敌。”
晁端礼的话说得很直接,也很无礼,严世宁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他继续说道:“大人这是自己要往网上撞呀。”
严世宁侧头看向屋中燃着的香,青烟平缓而柔和,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晁县尉,我认为那张网是用贪腐和权势织起的网,之所以能困住你们,是因为你们被权力裹挟不得不同流合污,而我没有。所以即便这次我是要向网上撞,也是要把它撞破,而不是被粘住。
“我知道你们希望我再等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可晁县尉我们等得,百姓等得吗?”
晁端礼紧抿双唇,没有说话,但他下垂的肩膀透露出他的颓然。
“晁县尉,时机不只是等出来的,也是制造出来的。”
有时候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都需要逼一把。
逼自己一把,才知道自己原来潜力无限。
逼敌人一把,才会知道对方也不过如此。
晁端礼经过府城之行后,对严世宁多了几分亲近,但丝毫抓不住他的行事风格。
他高洁傲气,但也会主动设宴请人吃饭;他谦逊有礼,行事有时却会让人感觉尖锐野蛮。
“大人执意要去,下官好好安排便是。”晁端礼不想想了。
太累了,琢磨人心真的太累了。
严世宁看着晁端礼颓然地离开,又忍不住抬手按压起太阳穴。
压在备县头上的那双手着急了,它感受到了威胁,要将威胁清除。
很不幸,自己就是那个威胁。
严世宁忍不住仰头长叹,白骨在此时被挖出,其心昭然若揭。
就是挑衅,就是要让他愤怒。
严世宁知道自己性子刚直,别人更是清楚,所以才用这招。
被激怒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只会顺着别人安排好的路线去走。
所以他不能怒,也不能慌,要静要慢。
但又要让外人以为自己怒了急了。
当一切都按计划发生时,对方设计的人就会放松警惕,这时自己这方就有机会。
时机是要等,可也需要人力促成。
*
第二日,天还未亮,胡里正就被几个衙役从被窝里捞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上了马车。
走到城门口,宝儿吹了一声口哨,就见城门缓缓开了一个刚够马车通过的空隙,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开门的是谁。
待众人通过后,宝儿又吹了一声口哨,门又缓缓关上。
捕班一名衙役凑上前来:“宝儿,你怎么说服老张的给你开城门的?”
宝儿悄悄说道:“县令大人要开城门,谁敢不开。”
那衙役恍然大悟,要不都愿意当官呢。
宝儿见衙役表情中多了羡慕,又有一丝不屑,内心无比暗黑:
【大人,这霸道的坏名声你就担了吧!】
昨天为了开城门这事儿,她可真是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找到了年纪大胆子大为人又灵活的老张。
这一次去桐花里的氛围显然比上一次严肃。
宝儿和杨小酒驾马车,载着严世宁、晁县尉、吕班头,丁仵作和胡里正,得亏是个大马车不然都挤不下。
马车后面跟着一队衙役,既有捕班快班也有壮班,总过十三人。
到达后沟湾时,已经是卯正时分,天已经大亮,却阴沉暗淡。
此时众人没了迎接春雨的欢喜,心情是如同天色一般的阴沉。
马车停在山下,几个青年听见声音,从山下一户人家中跑来。
“里正!”
青年喘着粗气停住,见里正身边几个穿官服的人,急忙忙跪下行礼。
严世宁及时打断:“不必多礼了,带本官去看看挖出尸骨的地方。”
晁端礼看看天,总觉得心中不安:“大人,马上要下雨了,要不等会儿再说。”
严世宁大步往山上走去,看了一眼之前到过的农户,小娃娃正站在门旁好奇地看着。
“趁着雨还没下,先去看看。春雨下不大,下起来再回来便是。”
晁端礼无奈,只能示意众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