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直接开门见山,“你打的什么主意?”
秦晏礼并不答,而是另起一话,“那名死在风渡城的武官,是靳玮峰派去的,若是他没死,不出意料,很快会提拔为千户。”
靳玮峰,靳之泽的父亲,镇守边关的大将,是天齐阻挡北地最牢固的防线。
“难怪,安勐要这么针对他。”沐山敛喃喃。
安勐是太后的亲侄,安欢的胞弟,沐云起的小舅,一年前被提为凉州都监,名义上是辅佐靳将军,实则在牵制他的一举一动。
靳将军曾拨兵驰援风渡城,却被安勐以军需不足为由,一再延期,终至一千骑兵踏平风渡城。
昔年太后为了巩固权势,大肆诛杀武官,靳玮峰将靳家军解散,重新打乱编入军队,方才逃过一劫。若是靳家军还在,靳玮峰不至于连兵都调不动。
秦晏礼突然右靴往后小撤一步,单膝跪地,膝盖压住宽大的裙摆,欺身微微上前,看着沐山敛的目光锐利如锋,“靳玮峰曾传信给我,希望能由朝廷直接下令出兵,但传旨的人在路上被太后的人杀了。”
“你故意的。”沐山敛淡淡道,心里却在可惜,这条裙子不能要了。
秦晏礼要是真心想帮,那人绝对能平安到达凉州。
“靳玮峰一向能忍,不伤他一次,他绝不会提重建靳家军的事。”秦晏礼顿了顿,“况且,我也想借此把军中的几个人换了。”
沐山敛摇摇头,“这把火不 够旺,除非丢了整个凉州。”
秦晏礼默认了她的话。
“不过,领军的大将当然是动不了,可中层的将领,还是能换掉。”沐山敛微微笑起来,却不达眼。
秦晏礼瞬间明白过来,将军并不是直接指挥士兵,要靠中层的军官去组织传令,如果能将这些职位安插自己的人,就可以削弱,甚至架空将军的权力。
“甚好。”秦晏礼站起身,身骨岩岩,眉峰的霜寒散去不少,又听沐山敛问道:“那群老人的死,你又想得到什么?”
“明日会有官员上书,弹劾宫中宦官跋扈,不遵律法,打死击鼓鸣冤的老人。”
沐山敛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是想削弱太后在宫里的势力。此事应该能成,矛头不指向太后,她没有理由掺和进这事,自然也就保不住人。”
说完后,两人又再次缄默下来,除了权力斗争,他们确实没有别的话能讲。
沐山敛等着秦晏礼自己走出去后,继续享受夏日的静谧,却闻到一阵浓郁的茶香。
“时间正好。”秦晏礼的话里有隐隐的笑意。
几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黑漆彭牙圆桌进来,后面紧跟着不少的宫女,手上分别捧着散发清香的茶水,和各式的糕点,一一摆置在圆桌上后,背对着大门退下。
一名颇有眼力的太监躬身上前,眉眼弯弯,圆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娘娘,这是茶博士刚刚沏好的茶,用的是山泉活水,烹煮时是用无烟的红萝炭。瞧这茶沫,就像您那胜雪……”
太监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晏礼一个不轻不重的眼神吓得止住话,身上的肉不停在发抖。他也是昏了头,居然当着殿下的面去夸娘娘的相貌。
沐山敛没有注意到这一插曲,满心都是居然要和这个疯子一起饮茶品茗的噩耗,她的时间怎能如此浪费。
后面的事沐山敛已经记得不太清了,或许是从来不放在心上,只知道秦晏礼一身寒意走出仪秋殿,殿外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
然而,
“几十个,还都是老人,消息又闭塞,根本传不出去,最多是帝京的百姓私下议论几句,激不起民变,不如何。”
“历朝历代谁不是以孝治天下,说的好听罢了。若当真孝顺,就不会让这群老人独守风渡镇。如今天齐有数十万的流民,老妖婆和世家公卿不也还好好地,死几十个老人算得什么。”
“这把火不够旺,除非丢了整个凉州。”
这些自己说过的话,如漫漫升起的水,一直溺过口鼻,令沐山敛无法顺畅的呼吸。巨大的愧疚重重积在胸口,绞得心口极疼。
她才是真的混账,居然还取笑沐若初在假慈悲,起码沐若初给了那些老人死后的体面。
“山敛,你瞧,靳师兄他们成功了。”
海蕴发出小小的惊呼,指向城主府最高的那座楼,刚刚扬起一面赤红的大旗。这是他们昨夜定下来的信号,成功之后会在城主府插上旗。
沐山敛如同一个刚刚溺水的人脱离险境,呆呆看着那面迎风飘扬的旗,与此同时,第一缕晨曦破云而出,落在了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