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笑了笑,他相貌虽然清秀,但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就算笑起来也不是高兴的样子,看的季准心里直发毛,但他什么也没说,对着管家一点头便走了。
季准默默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管家一点不把这个当事,乐呵呵地看着程素走了,转头拍了拍季准的肩膀安慰道:“世子人还好,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他跟你就是打个招呼,季郎君不用放在心上。”
没人理解季准内心的波澜,他只好苦笑一声回去干活儿。曹州来的灾民走了一路,身上又脏又泥,都饿的面黄肌瘦,夜里风起了几乎冻的透心凉,所以除了粥棚,近处又急急忙忙起了几座草棚子住人。这草棚子是叫灾民自己动手建的,干了活领粗布衣裳,到了饭点就来粥棚吃粥,季准盛粥的手重,最爱多舀 米,所以他这一小片来的人最多,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灾民还与他攀谈了几句。
这些人里有的心思活,动了留在京中的念头,自己家遭了灾,再回去也是一无所有,不如趁着朝廷救济,倒是就此落了脚,京中豪富,随便做点买卖也能挣得银钱。
季准对这种想法不知道如何应对,按照大臣们的想法,灾民总在城外堆着实在不像话,等曹州好一点,当然是要把他们送回去的,现在虽然一时半会儿收拾不齐全,但过年的时候怎么也可以回去住人了。
况且不说朝廷是怎么想,单说这些灾民手头无本无业,每天的口粮全靠施粥,季准实在想不出做什么买卖能在京中立足,他一边盛粥一边左思右想,什么都没想出来,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耿吉庆,若不是他哆哆嗦嗦半天不上报,说不准大家早就安稳下来了。
他心里十分想出力,可他没钱也没有手段,心里大悔为了和燕凌斗气把官辞了,若他现在还是官身,定会上书请愿去曹州赈灾。
季准心里很是纠结,他有点想找燕凌说说,但如果真这么做,那他之前一直铁骨铮铮,绝不向长公主低头岂不都成了沽名钓誉。
他糟心地又盛了一碗粥,在粥棚能做的事太少了,最多就是请管家煮粥的时候多搁点米,自己摸出几两银子买了些羊奶给了带小孩的妇人,除此之外,几乎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事也办不到。
这种左右为难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回长公主府见到燕凌的时候,燕凌白天去武恩侯府和程素对了半天的账,现在困的要命,歪在榻上扭扭斜斜地拿筷子在鱼圆子上乱戳,季准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半天没戳起来一个,犹豫了一下问道:“不若我帮你夹吧。”
燕凌懒洋洋地把筷子递了过去,看着季准十分精准地夹起了一个丸子放在自己碗里,觉得这人今天怎么如此柔顺,她略抬了抬眼皮,端详了一下季准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今天是在粥棚把锅砸了吗,怎么一脸犹犹豫豫憋憋屈屈的样子?”
季准立刻就想反驳,他又不是四体不勤的纨绔,怎么会把锅砸了,燕凌心里他的形象怎么会如此奇怪,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到底要不要求燕凌把自己弄到曹州去呢?
“你到底怎么了?”燕凌歪着头打量他,“被灾民骂了?还是被定王府的人嘲讽了?还是走在路上踩到石头摔了个大马趴了?”
季准无言以对地看着燕凌,燕凌十分坦然地吃着丸子,他纠结地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等燕凌吃完饭,带着疑惑地眼神看向他时才说道:“草民有一事想求公主。”
燕凌觉得今天太阳一定打西边出来了,季准居然还有求她办事的时候,她带了点笑意,甚至对季准的语气还柔和了几分,更接近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端庄温柔的状态:“哦,季郎君有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