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晏、郗元、公冶干三人各自归席,公冶聪面向堂内众人道:
“二弟三弟,为公冶家着想,是我思虑不周,今后,我若有过,尽可直刺。只望公冶家上下,务必齐心协力。千人同心,则得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
众人纷纷道:“是。”
青阳娇孤零零跪在地上,身形单薄。
分家的事情,暂时搁置,郗元心中刚冒出芽的欣喜与雀跃,胎死腹中,她早该想到的。
分家这么大的事情,怎能是公冶晏说分就分。
太傅新丧,朝中还未完全平定,此时兄弟不和,岂非白白给外人可乘之机。想到这里,郗元眉头一蹙,低着的头微微抬起。
视线穿过曲折回廊,一派和睦之景映入眼帘。
公冶聪、公冶晏两兄弟,恭敬跟在叔父公冶翼身后,三人有说有笑,郗元盯着公冶翼,若有所思,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自嘲一笑。
太傅一去,整个公冶家威望最高的是公冶翼,无论是年纪、战功、还是资历,他都要强过公冶聪。
外面的敌人固然可怕,家内的威胁也不能忽视,多少金汤,破于萧墙。
郗元长呼出口积压肺腑的浊气,“没意思。”
试探来试探去,最没意思。
“走吧。”郗元对宜华道。
宜华询问道:“夫人,不等公子一起吗?”
“不等,外面风大,我们先带阿珠回去。”
一口气梗在心口 ,堵得郗元难受,长出的萌芽,怎会轻易就被扼杀。
身为女子,行事总是不易,尤其在嫁为人妇后,家中虽无姑氏,却有一个长嫂,中馈权在青阳娇手中,郗元要做什么,处处掣肘。
她深吸口气,又长叹出去。
“怎么了?”公冶晏一进来,便见郗元叹气,他心虚垂眸,别开视线,不看她的眼睛。
“夫君。”
公冶晏头也不抬,端起面前茶杯,“嗯?”
“夫君今日在堂上所言,我也深为忧虑,人心不可窥,谁也不知,他人心中所想。万一......有人包藏祸心,恐对公冶家不利。”
公冶晏抬眸,对上郗元认真的视线,他咽下口中的茶水,放下瓷杯,“夫人说的有理,不知夫人以为该当如何?”
“母子分离,有违人伦,况且阿珠年纪尚小,不亲自抚育,我心难安。”
郗元拒绝了抚养公冶承的提议,亲生尚且不顾,何况他人之子,一旦出了什么纰漏,罪责在她。
公冶晏听得认真,“嗯,夫人你继续说。”
“《礼》曰‘父母仇,不共天’,《春秋》曰‘子不复仇,不子也’,兄长欲以青阳氏为妻,何以见天下士?”【4】
父母的杀身之仇,是不共戴天的。做子女的,不去复仇,就是有违孝道。青阳娇的父母虽早在覆巢毁卵之前便去世,但她的舅氏、丈夫、叔伯兄弟,全命丧公冶家之手,她家中只剩她一人,血仇责无旁贷。
“匹夫匹妇尚相择,况公侯乎?《春秋》载:‘宋人夏父之会,盟誓无以妾为夫人;齐桓公会诸侯于葵丘,也相约无以妾为妻。此圣人明嫡庶之分。”【5】
公冶晏听明白了,“你是想请兄长再慎选华族,重立夫人?”
“是。”
公冶晏想了想,“夫人有推荐的人选吗?”
郗元想了想,“这件事,我不宜置喙,还是请长辈出面合适,帝都之中,多少名门望族,以而今兄长之地位,尚公主绰绰有余。”
公冶晏眼睛微眯,“好熟悉的话,夫人似乎很喜欢拿尚公主来举例。”
“天下女子,最尊贵者,莫过于帝女,皇室血胤,下嫁臣家,是求之不得的荣幸。”
“晏不敢苟同。”
郗元好奇抬眸,“哦?”
公冶晏朝前,含笑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公主贵则贵矣,性情桀骜。不如夫人,温柔体贴。何况晏以为,当世美人,无人能出夫人之右。”
郗元被他这番花言巧语逗笑了,“我算什么美人?不过中上之姿,夫君可莫要说这样的话,传出去,外人还当夫君眼盲。”
“人各有所好,天下美人固多,晏眼中却只有夫人。”
蜜语动人,郗元被公冶晏哄得心情舒畅,她朝前,伸手捧住公冶晏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公冶晏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眸闪出一丝震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没等他反应过来,郗元已经松开手,退了回去。
公冶晏反应过来,凝视眼前云淡风轻的郗元,漆黑的眼眸中,目光深邃,他望着她,忽然微微羞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