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赶来,公冶晏却不让他为自己诊治,医师束手无策,将目光投向郗元。m.chuangshige.com
“子乐,病忌讳医。”
公冶晏将头埋入被中,“让他走!”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青阳娇得知公冶晏负伤,前来探望,公冶晏更愤怒。
“不见!让她滚,不许进我的院门。”
他为公冶聪以夫人礼对青阳娇而不满,拒不见青阳娇。
郗元无奈,正欲去见青阳娇,具言推辞,却见公冶干不经通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阿兄!你怎么样了?”
公冶干扑在公冶晏榻前,担忧道:“阿兄!”
骤然瞥见这一幕,郗元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动。公冶干已经入内,单独留青阳娇在外,岂非落人口实。
先有负伤不愿就医的公冶晏,又来一个添乱的公冶干,郗元左支右绌。
她耐着性子,提起裙角,往外厅见青阳娇,短短几步路,便思索出推辞之语。
“长嫂。”
青阳娇即将临盆,腹部高隆,行走艰难,却依旧在侍女的搀扶下,前来探望公冶晏。
不必说与她同样身怀有孕的郗元,就连府中婢女下人见了,都不免动容。
“伯黎,子乐的伤势如何了?”青阳娇关切道,俨然一副长嫂模样。
“多谢长嫂关心,子乐伤势并无大碍,医师在为他看诊,伤在衣下,男女有别,我在这里替子乐多谢长嫂了。”
青阳娇忽然伸手握住了郗元的手,“子乐是一回事,我也顺道来看你。正值多事之秋,你为霸府操劳,现在子乐也受伤….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郗元抬头,对上青阳娇的视线,她目光温柔而诚恳,郗元不由回想起,这数月来的点点滴滴。
无论是与宁崇议事到深夜时,送来的热汤饼;还是孕吐难捱时,手边适口的蜜饯;抑或是偶然情绪低落,青阳娇的安慰….
微末琐事,本不足道,但郗元执掌过中馈,偌大的府邸,吃穿用度,每天人来人往,无绪之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
让所有人都称心如意,绝非易事。青阳娇事必躬亲,处事有方,家人奴婢,无人不信服。
而今青阳娇绝口不提自己,只关心郗元,桩桩件件,无声春雨般滋润她的内心。
郗元固然忌惮,却难免动容,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她也劝青阳娇道:“长嫂要生了,也要多顾念自身才是。”
送走青阳娇,再回内室,医师正为公冶晏看诊,见郗元进来,公冶晏脸色铁青,将头埋入被中。
正在她困惑之际,公冶干走过来,同她耳语几句。
郗元这才知道公冶晏讳医的缘由——
他身上的伤,非在战场上,与敌军交战而负,而是军法所致。
岐国诸葛栎退军,公冶聪用兵谨慎,再三下令,不许追击,公冶晏罔顾军令,惨遭大败,险些被诸葛栎伏兵所俘。
公冶聪铁面无私,按军法罚他鞭笞二百。一百鞭过,公冶晏已经人事不知,幸得诸将求情,公冶聪才说众意不可违,暂且记下公冶晏这一百鞭。
得知他是受了鞭伤,且伤口在背,郗元当即上前,想要查看公冶晏的伤口,却听他从枕中发出阵闷沉的声音。
“别过来。”
郗元的脚步一滞,公冶晏慢慢抬起头,看向郗元,漆黑的眼睛眨了眨。
“我怕吓到你,你别过来。”
“鞭伤纵横,血肉模糊,阿嫂怀妊在身,还是不要看了。”公冶干劝道:“阿嫂,我会照顾好兄长,你不要担心。”
怕郗元不信,公冶干还补充道:“阿兄以前挨家法都是我照顾的。”
“闭嘴!”公冶晏从被中抽出手,给了公冶干一下,公冶干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补救道:“阿嫂,其实阿兄没有干什么坏事…..”
沉默陡然爆发,郗元垂首,公冶晏的头又埋进了被中。
良久,郗元道:“无碍,我不害怕。”
说着,她朝前走去,公冶晏的头猛地抬起,却见郗元已经坐到了他身边,伸手要掀自己身上的被子。
他眼疾手快,一把扼住郗元手腕,郗元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诧异望去,恰好对上公冶晏眼中厚重的防备。
人在脆弱的时候,也是警惕心最强的时候,露出弱点,意味着原本的强弱秩序,有颠倒的可能。
尤其是对自尊心强的人,他们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尤其这脆弱,还带着些许不堪。
照顾病人,这恰好撞上郗元的长处。
郗元垂眸望着公冶晏,眼睛一点点放空,装作无辜的模样,她轻轻挣了下被公冶晏遏制的手腕,示弱将过错推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