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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斥责
郗明的声音比她大,“伯黎!”
强硬的态度与含着浓烈厌恶的斥责,忽如其来,惊得郗元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虚环在身后的手臂登时变得有力,牢牢挡住她后倾的身体。
郗元看向身侧公冶晏,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直勾勾盯着郗明,眼中冷光幽幽。
“仲光!”郗临回头,厉声斥责郗明道,“你怎么能这么和伯黎说话。”
郗明。字仲光。
被兄长呵斥,郗明心中不满,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伯黎,你回去吧。”
郗临最终做出选择,他看向公冶晏,“子乐,你带她回去吧,朝堂上的事情,起源于你我两家政见相左,与伯黎无关,还请你,无论如何,好好照顾她。”
说完,郗临整理衣服,弯腰拜了下去,公冶晏不得不松开郗元,还礼道:“兄长,伯黎既然嫁我,照顾她,乃我义不容辞之责。”
望着下拜的长兄与冷漠不语的次兄,郗元胸中怒火逐渐旺盛,饶是再克制压抑,终是烧到压过理智,她丢下公冶晏,转身就走。
她的步伐很快,提起的裙摆,一截漏下,擦过满是尘土的地面,又跑到她脚下。
郗元重重摔了出去,旁边的狱吏想要搀扶,却又畏惧她的身份不敢上前,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双手掩面。
这世上最难救的人,是一心求死之人,很不幸,她的兄长们刚好是这种顽固的人。和大父、父亲一脉相承的倔强,甘愿为了自己信奉的道义而死。
掌心破皮的伤口沾上泪水,尖锐的疼痛将郗元从思绪混沌中拉出。
公冶晏追上来时,她已经扶着一旁的木栏,站了起来,拖着满身灰尘与狼狈,一瘸一拐,倔强往前走着。
“你没事吧?”公冶晏有些忧心,素裙上,满是泥尘,他 弯腰,为她拍去灰土。
肩上忽然一沉,公冶晏抬头,郗元的手落在他肩上,她垂眸望着自己,目光镇定,“子乐。你答应帮我的。”
公冶晏缓缓直起身,郗元的手也从他肩头,落到他掌中,“当然。”
“不给他们笔墨,不要让他们有自述的机会.....不行.....”郗元沉吟片刻,觉得自己的方法仍旧有漏洞。
“把他们的手打断,手断尚可续,命没了,就接不上了。不对....他们还会说话...”
公冶晏不得不打断郗元的话,“等等!你这个办法不行。”
“那怎么办?”郗元问道。
公冶晏想了想,“再劝劝吧,父亲还有半月才会抵达帝都,还有时间,说不定两位兄长会想通,实在不行,再用你那个办法。”
不能说话,不能写字,就没有证明他们有罪的证词。
可这真的有用吗?郗元忧心忡忡。
公冶晏想要安慰她,手一用力,却听她见‘嘶’的声吸口气,手直往后缩。他这才注意到郗元手上的伤口。
“疼不疼?”
郗元收回手,“皮外伤,走得太快了,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
不出三日,二叔父在廷尉狱中认罪,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证词很快被送到公冶聪面前。
公冶聪从简牍中抬起头,看一眼自己面前的两人,他看向公冶晏的目光无奈,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和他解释道:
“子乐,这件事非同小可,牵涉到司徒,他是老臣,也是伯黎的祖父。”
说到这里,公冶聪看了一眼郗元,郗元垂首,“事关国事,我不敢求情。”
公冶聪收回视线,重新劝弟弟道:“当初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就是不想你和伯黎为难,国法之下,不容私情。”
郗元心中一沉,公冶晏还真不知情,就算知道,也不过皮毛,若非那日自己先行一步,只怕一切再无回转余地。
“那兄长打算怎么办?”公冶晏询问道。
“此案重大,当然要等父亲回来再处置。”
公冶晏直起上身,“兄长!”
公冶聪一拍桌案,呵斥道:“坐下!”
郗元扯了扯公冶晏的衣摆,他才不情不愿坐下,公冶聪见此,两道剑眉紧皱,片刻,他的口气终是略微松动。
“司徒亡故,弟妇不要太过悲痛,子近和仲光,我会为他们向父亲求情。”
听公冶聪称呼长兄郗临的字,郗元知道,他还是记着两人在太学时的同窗之谊,褚国除九品官人法外,还会从太学弟子择优授官,两人便是在太学相识,引为好友。
那时郗元十五岁,叔母为她相看夫婿时,格外提到太傅家长子与她的兄长交好,兄长提到公冶聪,溢美之词,毫不吝啬。
可惜叔母再一打听,有人已经先下手,此事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