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头土脸不起眼的男人忽然一声惨叫,大腿被两条狗狠狠咬住,发疯似的撕咬着他的肉。男人痛苦不堪,滚倒在地,其中一条狗竟然松了嘴,并从他的口袋里叼出三个钱包。有好事者发现,这个男人正是经常在附近行窃的惯偷,那三个钱包就是他今天的收获。
还有一个母亲找到电视台,要讲述她的孩子是怎样被流浪狗从车轮下面救回来的事迹。
而电视台已经在企划另一个采访了:一个深夜回家的少女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社会青年围堵在偏僻的小路上,附近经过的四五个人都视而不见,却是几条流浪狗喝退了社会青年,并一直护送女孩到她安全回家。
忽如一夜春风来,流浪狗的形象突然变得正面积极起来。流浪狗伤人的报道锐减,仅有的几例也是因为打狗,流浪狗奋起反击于是伤人。
这样神奇的转变自然不可能是流浪动物的自发选择,而是陈烨、杨五、韩泠彩和一个关键人物陈灼的共同努力。
首先,陈烨通过拖地了解尽可能多的残存流浪狗位置——猫太善于躲避,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把自己安置得很好,暂时不用特别关注——然后将这些位置告知杨五,杨五再延长时间,与陈灼配合,利用稻草人控制这些流浪狗。紧接着泠彩变装成不同人,在不同地方或是制造混乱好让流浪狗大显身手,又或者是假装受害人被流浪狗所救,她是千面人,每一个角色都扮演的入木三分,丝毫不会有人怀疑那个说话颤颤巍巍,眼角笑出重峦叠嶂的老太太,和突发心脏病晕倒被流浪狗叫来路人而获救的大爷,会是同一个人。
而这些新闻素材最后都汇总到了一个人手里:夏巽。
清晨,因为共享资源,陈烨得知杜翩翩的案子被领班泄露给了媒体人,他先好言安慰了常夏,然后立刻通知夏巽,必须封锁这个案子,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杜翩翩的案子见报。同时作为回报,陈烨的鸟类朋友源源不断将那些流浪狗与人为善事件的时间地点传递给夏巽,好让夏巽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整个沙江晚报也因为这件事活跃起来,到上午九点,夏巽去电视台接受采访时,手头已经积累了不少案例。
流浪狗没有那么可怕。它们有伤人的一面,也有帮人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统一捕杀的人类,有可能才是逼迫它们伤人的主要原因。
当然还有人坚持认为城市里的流浪动物就应该全部消灭,但是越来越多的市民也意识到,在这件问题上,政府的决策是不是太轻率了呢?
这本是显而易见的事,只是当大多数看法统一意志排山倒海而来时,被裹挟其中的个体就会暂时丧失自主思考的能力。他们中的一些成了狂热的支持者,一些认为与自己无关,只有少数人还保持清醒的头脑,深入思考这项措施的利弊。
现在,越来越多人开始呼吁停止这种残暴的行为,与动物和平相处,可以将它们驱赶出城市或者另行安排,而不是杀无赦。
尽管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但是还是不够。政策的颁布,如果在一周之内就变来变去,那么政府的公信力何在?但是这一次不同。打狗令的颁布,并非政府本意,可以说这是一项为了政府的权威,即便知道荒唐也不得不继续推行的政策。那么,难道就没有一点补救的办法?难道崔正度要为不属于自己的决策承担所有责任?
就在今天关于流浪狗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之前,昨夜,冯北固已经将崔正度的为难之处转告了杨庸,杨庸只是露出了鄙夷的笑容:“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不过是舍不得那点面子。”
半个小时之后,按照杨庸的意思整理出的三条意见送到了崔正度面前,崔正度如临大赦,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当前,贺城市打狗面临的矛盾主要有三点:
第一,流浪犬与散养犬与走失宠物界定不明。
第二,动物保护组织的强烈反对,以及警察打狗过于凶残,引发不满。
第三,全城打狗造成的紧张气氛反而使恶狗咬人事件急剧增多。
要解决就要对症下药。
第一,在广播和电视的滚动条实时同步报道进度,对恶犬出没的地带设置警告标志。
第二,市民凡能提供证明自家宠物走失的,可以拨打市政热线提供宠物特征,以便区分。有散养犬的,如能提供合法证明,第一次进行批评教育,若是批评教育后仍旧散养在外,再行捕捉。
第三,改变捕捉方式,加强对警察的保护,以麻醉代替扑杀。
第四,与动物保护组织合作,对现有的动物收容中心进行扩容。
第五,预留时间为一周,一周后全市无饲养证明的流浪狗进行彻底清理。
会议讨论了三个小时,大家一直认为在不动摇政府处理流浪动物的坚定立场前提之下,第一条和第二条办法是可取的。一方面他们需要杀死伤人的流浪狗来证明政府的魄力,另一方面也应该为问题的复杂性留下空间。至于剩下三条,第三条和第五条会被人质疑政府对清除流浪动物的决心有所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