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如今也算是东宫的常客了。
三不五时地来一趟，或请她去御书房或送消息给她，总归隔几天就要见上一次。
“殿下，陛下的意思圈地案复杂风险极大，只将周珩派给您怕不稳妥，思来想去又给您指了个人。”
卢中端着参茶饮了口，惬意地眯起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就是最近这一个月来的事，这位皇帝贴身总管每次来东宫都得喝杯天青专门给她弄的参茶。
杨静宜让人包给他，他还不要。
好像这茶只有在东宫喝才有滋有味。
“谁啊？”杨静宜闻言也喝了一口。
“大理寺卿，朱大人。”
不错，皇帝总算做了回好事。
有朱允治在，周珩应该能收敛不少。
杨静宜于是不再说话，安静地陪着卢中饮完杯中的茶，直到茶汤见底她跟着卢中的动作起身，却见这位大总管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周大人去了凤仪宫。”
杨静宜一愣。
卢中可从没有私底下表示过什么。
这是……
她下意识看过去，卢中笑笑，“殿下是好人，这世道总归不会对好人太坏。”
这话说的……
杨家不是好人吗？他们全都死了。
而他口中的好人江予初，也已经身死魂消了啊，留下的只有她这个仇恨的灵魂。
杨静宜也笑笑，“谢谢总管了。”
卢中却又道，“有小猴崽子看见周大人出来时脸色很奇怪，说是像高兴又像懊恼还有点愤怒，反正……您小心点。”
这是什么表情？小太监是怎么从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看出……
等等！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
皇后该不会……
杨静宜看了眼满仓，满仓立刻笑呵呵地扶着卢中往外走，“小弟送送卢哥，您老跟小弟说说到底是哪个机灵的小崽子，小弟得好好谢谢他……”
宫里的事自有满仓去打听。
她则起身往大理寺去找朱允治。
到大理寺的时候，朱允治恰好刚收到圣旨，正将先前杨大人留下来的证据翻出来重新查看。
见到她，立刻起身行礼。
杨静宜摆摆手。
“坐吧，孤有事与你说”
待朱允治坐好，她直接开门见山，“废后或者赐死中宫，你觉得哪个更容易？”
她说的平静如常，却宛若平地惊雷，炸得朱允治直接失了往日贵公子的仪态，猛地抬头看向她，嘴巴张合几次。
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事已至此。
她索性说开，“周珩手里应该有皇后涉及圈地案更多的证据，但他选择跟凤仪宫合作，代价……是孤不能道的秘密。”
杨杨静宜顿了顿，“孤不能忍。”
储君的秘密啊！
谁人敢碰？说句触之即死不为过。
朱允治恨不能原地消失。
可他不能。
他清楚太子既然来找他，而且上来就将话讲得如此直白，便是没给他任何退缩和留有余地的可能。
这船他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朱允治直接端起冷掉的茶盏灌下，可心脏仍砰砰砰的翻江倒海，他索性起身拎着茶壶吨吨吨往下咽。
不停有茶汤顺着唇边溢出来。
官袍的衣领瞬间便已经浸湿洇透。
看上去无比狼狈。
杨静宜全程都安静的看着等着。
她知道自己给对方出了多大的难题。
可满朝文武，细数之下她能用的少之又少，只有同样想替杨家翻案的朱允治，他她尚且可以信任一二。
她想了想，还是安慰道，“朱大人不必惊慌，总归皇后和岳宁都是构陷杨家的真凶，如今不过将后面要做的事情提前。”
话虽如此……
可循序渐进和骤然行事差别何其大！
朱允治最终深吸口气，似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艰难地开口，“殿下的秘密……”
他顿了顿，“陛下知道吗？”
“知道。”
杨静宜这次回答的倒很痛快，“毕竟是秘密，父皇对此一直讳莫如深。”
她觉得以皇帝目前表现出来的脾性，若知道皇后将此事露给他人，大概会恨不得杀了皇后，然后逼着她成为真正的男人。
至于如何成为真男人……
皇帝并不关心，倒霉的只是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