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待上多久都只会招人嫌,况且有东瑾在她面前,她根本看不进旁的其他。
娄云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她心中又占了多少分量,只是他仍旧不甘心。
不过没关系。
很快,他眼前就能少了一个碍眼的家伙。
娄云休抬步离开,在要踏出门槛时,脚下却顿住了,迟迟没有迈出那最后一步,只在门框处静静停留,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瞬殿中方才的那番平静便被一阵突兀的咯血声所打破。
*
娄华姝原想着东瑾昏睡了那么多日,若是哪天醒来,怕是不知会不会因饿得太过,而脱力再昏过去一次。
便在一旁的楠木桌上,时时备着新鲜可口的饭菜,以备不时之需。
她这准备也确实不是全无用处,今日东瑾醒来便因着多日未曾进食,而愈发体虚无力。她忙让宫人取来煨得正是火候的鱼汤,来让东瑾服下。
鱼汤冒着香醇浓郁的热气,汤汁将鱼肉煮炖得软烂,已经泛出了诱人的浓白色泽。
宫人盛了一碗放在东瑾手中,可他睡得时间太长,手上的只觉也还没有恢复彻底,这般一将鱼汤捧在手中,都有些摇摇晃晃拿不稳。
娄华姝见他连端着鱼汤都吃力地很,更别说一勺一勺喝下去了。
她忙从他手中接过,谨慎道:“你别再撒了。”
说着,便舀了一勺汤,还不忘吹去那热气,再送到他唇边。
她 其实鲜少这般照顾别人,但平时只要是她不舒服,别人皆是这么照顾她的,所以同样以这种方式来照顾东瑾,应当是没错的?
只是,为什么他只看着那勺鱼汤,却迟迟不肯动作呢?
娄华姝见他有些僵住,不由侧头看向一旁候着的侍女,眼神中透着询问,她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可侍女不是催梅,自是没多明白她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以为她是在无形施展她一国公主的威压,侍女身子一凛,忙伸手道:“公主万金之躯,这般多时日的劳累已然不该,这等微末小事,还是让奴婢来罢。”
娄华姝端着汤躲了躲她的手,见她这反应,应当自己这样喂汤也没什么不对,便随口道:“无事,这处暂且用不上你,你去瞧瞧别的饭菜热得如何了便是。”
见她要支走旁的侍女,要亲自给自己喂汤,东瑾不由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些许,阻止道:“公主,这于理不合。”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娄华姝一勺鱼汤塞了过来。
她满不在意道:“在我这处有什么理不理的?”
“只要自在不就行了?”趁着东瑾听着她的话,微有怔愣之际,她将鱼汤送了进去,又在碗中盛上了一勺,“你做自己便是,就算有那碎嘴之人议论,还有本宫给你兜底不是?”
她这话说得轻松而随意,好似天大的事在她这里都算不得什么一般。
这和他二十几年来,所接受到的一切教导,都相悖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只知道在外说的每句话,做得每件事都代表东家的颜面,什么都要是被丈量得分毫不差的,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的。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只要自在,只要做自己便好。
东瑾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苍白得连各种青紫血管都分外明显的手。
他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呢?
不等他再细看下去,手便被另一处温软拉住,她清甜中泛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都多大人了,吃着东西还玩儿手?”
东瑾一抬眼,便对上了她弯弯的眸子。
她毫不避讳地打趣道:“我若是你阿爹,定要好好责罚你才行!”
他喉间一干,说话也有几分哑然:“你想怎么责罚?”
娄华姝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详细,便也就着这个话题想了想,继而眼睛笑得更弯了:“就打你后腰那里,你说如何?”
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后,他脸上瞬间升起这个时候不该有的薄红,轻斥道:“成日里没个正形!”
“可我看你也不怎么抗拒啊?”她挑眉看来,“别欲拒还迎了,想被我打也要先养好身子啊?”
又一大勺鱼汤被送入口中,将东瑾脱口而出想反驳的话都挡了回去。
只是一勺勺的鱼汤下肚,他非但没觉得有丁点好转。
反倒是心口的那阵钻心痛意越发明显了起来,东瑾忍着那阵痛又咽下几勺她喂过来的鱼汤。
可就在那鱼汤快要见底时,他却觉得一股腥甜之意涌上喉间。
一抹鲜红的血迹自他口中溢出,滴滴落在了汤碗里,洇开数道靡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