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九遥在喝酒，洛明川在干坐。
窗外阵阵竹香传来，他不禁想起了初见千山月的那一天，也是这般竹叶繁密的时节。她身穿一件简单的绯色束衣从门外进来，身影纤细，神色淡然，柳眉杏眼，清澈见底，樱唇琼鼻，娇若春华。
只是在打量的他一瞬间便撇开眼去再不看他。
蓦然间，也不知为何，有一瞬的失落。
之后他主动接近，却见她对自己清冷得很，处处避着，唯恐和他多说了一句话。那个时候他一心着急想要她身上的九色锦，见她如此便起了筹谋的心思。
后来，他发现她喜欢做菜这一爱好，便想方设法地帮她寻那些稀奇食材。
那日，她说想吃九幽龙涎酥，当天晚上他就去了一趟黑山，守了一夜替她寻来了黑龙涎液。千山月听说了这事儿之后明显是有感动的，洛明川便想她是吃这挂的。
于是后来的日子，只要千山月有需要他必定出现，渐渐的，他感受到了她的变化。
再后来他们出岛完成任务，千山月中毒，他找不到灵草替她解毒，他忽然就慌了神，他心里想着九色锦还没拿到，她怎么能死呢？所以在山洞里他不顾一切地输送灵力给她。
也就是那一次后，他发现千山月对他的态度有了质的改变，她开始主动接近自己，有意无意地撩拨他，试探他。
他心里欢喜，他想着自己的目的也许就要达成了。
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欢喜究竟是因为他的目的在一步步接近所以他高兴，还是有别的原因。
直到那日，她说民间夫妻用葫芦喝合卺酒，她们用葫芦吃过了咕噜肉算不算也是行过了礼？
当时他忽然心跳得厉害。
后来她又说，她有点喜欢他。说话时，她笑靥如花，眉画如春，他怔了良久。
那个时候他想该做决断了，所以他约她去了相思坞，可他没等到亲口说出来的机会便被别人戳穿了身份。
面对千山月质问是否是为着九色锦而来的时候，他没法撒谎，他说是。
那一刻，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被欺骗的难过和自嘲。
他心里蓦地一疼。
她问他是否爱过她时，他心头一紧，最终还是答了“不曾”。
千山月眼里划过一丝绝望，他的心再次跟着狠狠疼了一下，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爱过吗？他真的不知道。
他不愿再骗她，他想着他要好好想想，她之于他究竟是什么。
可这一想他却再没了说“喜欢”的机会。
这两百年他从未如此痛过，他想他有答案了，他喜欢过，他爱过，他这辈子只可能爱她一人，可偏偏，他连见人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华九遥一壶酒吃完，这才开口，“求而不得，心里难受？”
洛明川没作声，只依旧出神地看着外面。
华九遥摇摇头，“原本这事儿我不愿掺和，但仔细想想当初带你入蓬莱的是我，怎么也有点责任，何况——”
他想起了那颗被洛明川一直滋养的内丹。
“我竟没想到你能用你混元灵力滋养一颗破碎的内丹两百多年。”
他往洛明川面前挪了几步，“你知道月月为何不想见你吗？”
洛明川转过来，“我知道，我骗了她，伤了她，也害了她，她不愿意见我我理解的。可是，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华九遥叹了口气，“你骗她，伤她自是你们的纠葛，不过当时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情？”
“谢轻染死了。”
“谢轻染？”他念着这个名字似有一点熟悉，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之后忽然想起来这人好像是青云宗的。
他疑惑地看向华九遥，“是青云宗的弟子？”
华九遥点点头，“正是，这位青云宗大弟子原也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天音宗出事之前他其实就已经知晓了一些消息，不顾背叛宗门来蓬莱寻月月想要传信，只可惜那会儿月月因为你从蓬莱出走，他无奈只得去外面寻她。可就是这般他因在外待太久被青云宗的 人发现了，杀了过来。我听说那时他为了护月月离开，被自己宗门的人屠戮，到最后，三魂七魄都剥了去，这些年，月月一直在寻他的魂魄，可最终只寻得了最后的第七魄，这两百年来也许她不能原谅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她自己。”
叶随风动，落地无声。
洛明川心中像是被砸进了一块巨石，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接连起来竟引动得整个湖面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