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尊不语。
沈辞秋就这么无力地强撑着身子,执着地看向他,在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不知为什么,竟然笑了一下。
他平日里不爱笑,今日唇瓣被鲜血点了红妆,这一笑,竟靡艳非常,一时间天地间所有好风光都通通黯然失色,被沈辞秋一笑尽数压了下去。
别说他的好师弟郁魁和未婚夫温阑,就连玄阳尊也有片刻怔神。
多可笑啊,沈辞秋心想,这些人全都不值得。
沈辞秋本来就没力气,不再强撑,长长的袖袍盖住了他的手,他好像认命了,抬起头时,眼中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悲凉。
孱弱不堪。
沈辞秋以前从不示弱,所以一旦他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无人会怀疑。
他轻声又苦涩道:“师命不敢违……好,师尊,我把命也给你,以报您恩情,带我去见见小师弟吧,从前我做了错事对不起他,临走前,我给他道个歉。”
自愿献出的玲珑心效果最好,玄阳尊点头,让郁魁去把人扶起来。
郁魁觉得这样的沈辞秋很陌生,他从没见过沈辞秋如此柔顺的模样,这不仅让他浑身别扭,还莫名想起了最初的日子,有一丝不忍。
但想了想小师弟,他又冷下心肠,只是在把沈辞秋拽起来的时候,动作轻了点。
沈辞秋好像真的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倚在他身上,郁魁架着人,他们就这样进了小师弟的病房。
慕子晨躺在病床上,颤颤巍巍睁开眼,看到沈辞秋时瑟缩了一下,目光急急去找玄阳尊和郁魁。
玄阳尊对着他,强硬的声音里都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别怕,你不会有事。”
慕子晨瞬间感动得红了眼眶,轻轻“嗯”了一声。
沈辞秋在旁边看着,心道,慕子晨的确比自己更会煽动人心,他沈辞秋即便故意示弱,也很难演到慕子晨这个份上。
他被扶着坐在床榻上,离慕子晨最近的位置,问:“小师弟,你想要我的玲珑心吗?”
他几乎是轻言细语地发问。
慕子晨抖了抖,随即哑着嗓子道:“大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救救我,师尊说过,他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得真好听,可你看着我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丝激动地、难以遏制的贪婪和势在必得。
算计得好啊。
沈辞秋俯身靠近了,他喟叹道:“小师弟啊……”
慕子晨还以为沈辞秋真要跟他上演兄友弟恭,正准备颤颤巍巍抬手把戏做全,然而忽的,有什么银光从眼角闪过,在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时候,心口猛地一疼!
电光石火间,沈辞秋宽大的袖袍底下竟然滑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刃,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径直刺入慕子晨的心脏!
什么示弱什么道歉,全是谎话,沈辞秋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想杀他,那他死前至少也要拖一个下水,他沈辞秋从来不是引颈受戮的软弱之辈。
沈辞秋凭生第一次演戏,就成功骗过了所有人。
慕子晨不可置信瞪大双眼,鲜血从他胸口迸溅,溅到沈辞秋雪白的面颊上,温阑失声扑上来,而沈辞秋感觉天旋地转,一股强悍的力道拍在他身上,他倒飞而出,狠狠撞在房柱上,发出“嘭”地重响!
沈辞秋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过去,他顺着房柱无力滑落,勉力抬头,双眼带着薄凉的讥嘲,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郁魁肝胆俱裂:“小师弟!”
玄阳尊抬手封住慕子晨周身大穴,然而根本来不及。
温阑崩溃,他倏地扭头:“还来得及,立刻把玲珑心换给他——!”
然而晚了。
他扭过头时,只听“噗嗤”一声皮肉被破开的动静,沈辞秋捏着薄刃,反手一刀扎进了自己心口!
他甚至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一搅,锋利的薄刃眨眼就把心脏搅烂,鲜血喷涌而出,顷刻就将沈辞秋的白衣浸得红艳一片。
他向来对自己也够狠!
想要玲珑心?做梦。
郁魁和温阑冲了上来,可沈辞秋已经慢慢滑倒。
沈辞秋最后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像是要把他们深深刻进自己眼里:深恩尽负,死生仇敌,只可惜不能带着这些人全下地狱,如果给他机会……
思绪戛然而止,沈辞秋如墨的睫羽缓缓阖上,陷入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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