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还亮着的天空很快就彻底暗了下去,一直躺在榻榻米上放空自己的甚尔倏地坐起身来。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后,他拿起干净的衣服出门。
昏暗的走廊里,门边的一大团阴影就像墙缝里长出来的蘑菇。
听到动静,那团“蘑菇”蠕动一下,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来。
“哥哥……”
小心翼翼的声音,就像怕惊到了什么。
甚尔一言不发地从地上收回目光,进入浴室之前随手按亮了走廊的灯。
洗完澡后,甚尔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想起了屋子里另外一个黑发碧眼的人。
……不管她到底想干什么,要是他等会儿出去的时候还在外面,听一下也没关系。
打开浴室的门,“蘑菇”的确还在走廊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挪到了这边。
她再次抬起脸,但这次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幽幽地把脑袋埋了回去,默默把装着寿司的盘子放到头顶。
……这个寿司不吃就没完了是吧?!
甚尔心里那股莫名的不满又冒了出来,不打算和她好好接触了。可跨过“蘑菇”身边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小小的抽噎。
少年的身躯僵了一下,下一秒,他一手抄走那盘寿司,一手把地上的装蘑菇的人拎起来提到眼前,语气凶恶。
“你今天敢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双清晰映出自己面容的绿眼睛湿漉漉的,里面还浮动着昏黄的碎光,可甚尔很确定她一点哭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的话,她刚刚是在装哭?!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股无名之火从甚尔心头蹿起。这个时候,被他抓住衣服拎在手中的小姑娘竟然放松四肢、卸掉了防御的姿势,试探地在空气中晃了晃身体。
随即,她的眼睛像装进了星星那样,蹭地亮起来。
“飞起来了!”
甚尔:“……”
他要和这种傻子生气吗?
甚尔:“你是什么白痴?!”
尽管被骂了,却也被好好地放回了地上。
纱爱琉:OVO看来他喜欢可爱的小白兔妹妹!
***
那枚鱼子酱寿司最后还是被甚尔吃进了口中。
只是少年的表情差劲得要死,活像在啃仇人的骨肉。
坐在饭桌另一边的小姑娘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哥哥的低气压一样,捧着脸高兴地问:“好吃吗?我最喜欢这个了!”
听到纱爱琉的话,甚尔咀嚼食物的动作顿了下,表情冷淡,摆明了不信。
“你喜欢还非要缠着我吃?”
“因为想和哥哥分享嘛。”说完,小姑娘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她眼睫低垂,双臂也不安地收拢,“我其实……很喜欢哥哥的。但是我好像每次都把事情搞砸了……”
不由得,甚尔想起一些过往。
这个小鬼的确会经常偷偷地看他,被他发现之后就立即逃跑,他一直觉得她就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但是……竟然是这样吗?
不、她在骗人吧?
刚刚的假哭,再加上长久以来都没有得到过关心、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即便妹妹是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甚尔也忍不住地怀疑她。
想到这里,甚尔不禁朝纱爱琉看过去,想要确认她脸上有没有演戏的痕迹。
这一看,他的视线遥遥地和刚好也朝这边看来的绿眼睛撞在了一起,那双透亮的眼睛里没有水渍,坦然又纯粹,还有掩藏不住的期待。
——彻底失去父母的这大半年,尽管有其他人偶尔来照顾小纱爱琉,可小纱爱琉能保持在幼儿的正常体重,和甚尔脱不开关系。
这个饱受亲人冷眼的少年能做到这一步,几乎就是纱爱琉心里的完美哥哥!
纱爱琉:“甚尔,我可以一辈子都叫你哥哥吗?”
从来没有人用如此真诚又期待的模样和他说过话,也没有人征求过他的意见。
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极速占据了甚尔的心脏,掩在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真蠢啊,他们是亲兄妹,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也不能改变这层关系。
而且……真的以为和他扯上关系是什么好事吗?
甚尔咽下口中的食物,撑着饭桌站起身来。稍长的头发遮住了少年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他离开和室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以后再说吧。”
等你学完什么是天与咒缚、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他之后。
***
已经得到一个不错的开端,纱爱琉没有再继续纠缠。
她把餐碟冲洗干净,放进了柜子里,顺便循着记忆大概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