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监司,这去宫中的路上要注意什么,可否告诉学生呢?”
若是以前他直接直呼宋砚清名讳,这会拐着弯子叫“大监司”着实让陆谨有一阵不适。他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正在看书的宋砚清。
马车慢悠悠往皇宫的方向走,一路上连鸟鸣声都听不见。十月天依旧闷热,只是那天边有些积云,像是快下雨了。
宋砚清抬眸对上陆谨,他放下书,将帘子卷起来,散了车内的燥热。
“宫内见了妃子们要行礼,不得与之直视,见了管事的公公要作揖,不得大声与之说话,若是见了皇子们要行跪拜之礼,切勿与之交谈。”
宋砚清像是想到什么,他小皱眉头,又说道:“到了宫内,你莫要再乱跑了。”
陆谨笑然,点点头,装作他听进去的样子:“那是不是学生只要跟着大监司就不会犯错了?”
宋砚清点头,陆谨思索了一会,他坐端正了身子,没再托着下巴。
陆谨掰着指头数着,嘴里还念叨着:“与大监司靠近三尺势必是亲近了,四尺又好像远了。大监司,几尺为好?”
被这么一问,宋砚清目光流转在陆谨那笑着的脸上,听着他说话的语调颇为轻佻愉快。他不语,起身,在矮小的马车里稍稍往陆谨那边移了过去,掰回陆谨竖着的一根手指,才开口说道:
“两尺。多一尺就抄《悔过书》一遍。”
帘子不知何时落了下来,马车在官道上悠悠地走着。
到了宫门口拉马车的小厮停下马车,对着车内的人喊道一声:“公子,到了。”
几辆马车上陆续下来了人。辞苑各监司互相见了面行礼,总监业和掌事监业脸上都带着笑。
陆谨下了马车暗搓搓算着他和宋砚清的距离。
《悔过书》总篇一万八千个字,据说是上一任总监业因为在辞苑犯错被罚写的悔过书,字字感人,字字泣血,若是抄上一遍,陆谨可以立刻飞升成仙。
宋砚清下了马车就遇到太史岳,他俩交谈起来,陆谨站在一旁插不上话。他闲来无事往远处看,瞧见兰苑马车上下来个面熟之人。
陆谨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这才想起那人是谁。
“长辞,许久不见啊。”还未等陆谨开口,那人见了他有些个高兴,在不远处率先喊了出口。
陆谨没动,腿像是长在地上一样。他一拍手,惊叹道:“善之!”
那人名叫于喻,陆谨同乡人。陆谨考上南麓辞院时于喻已经在辞苑待了一年。两人在南召时经常夜半约酒。于喻这人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脸,唯独陆谨在时于喻能笑出来。
于喻听闻陆谨也进了辞苑,奈何课业繁重抽不出时间去见他,这会他老远的就看见陆谨在那站着,不免有些高兴。
他小跑上前,搂着陆谨想把他往自己身边拽。陆谨身子已然斜了几分,但脚就是不动。
宋砚清默默往前挪了一点,陆谨瞧见了,也把脚往前挪了一点。
他不想抄书。
“长辞你也被选中了?”于喻像是没见到周围人一样和陆谨说道。
陆谨勉强从他怀里抽出身。他往于喻肩膀上一拍,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说道:“一年未见了,甚是想念善之啊。”
“何止一年啊,我这会见到你都差点说不出话来了。这会进宫咱俩寻个地方喝上几壶,可好?”
陆谨听了,下意识想答应他,一想到他此番来的目的和宋砚清那规矩有些为难道:“善之改日吧,这里是宫中万一喝多了闹出事怎么办。”
于喻听了觉得颇有道理,他点头:“长辞想的周全,是我鲁莽了,等回到辞苑我找你喝上几壶。”
陆谨笑然:“回到辞苑全凭你心意。”
两人相视而笑,陆谨不知身后宋砚清已然听了进去。
“辞苑饮酒可是要罚面壁。”太史岳透过宋砚清探出个头。
陆谨听了没当回事,他前世偷摸的喝酒的时候还少吗?
哪里能喝,哪里喝了不会被逮,哪个人和他是共犯他心里都清楚地很。
一声冷淡的声音响起:“是学生错了,多谢大监司提醒。”
于喻作揖,面上没了笑。
陆谨听了和他对视,于喻又笑了起来。
这货蔫坏的。
太史岳摆手,他带的学生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他了,便没再跟宋砚清和陆谨几个人谈话转头去宫门。
沈攸也离了总监业走过来找于喻。于喻临走时和陆谨又聊上了几句,笑着和陆谨拜别后转头一副冷脸和沈攸离开。
宋砚清站在陆谨前背对陆谨顿了一会。
他道:“走吧,进宫了。”
陆谨笑然,挨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