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
晨光熹微。
万千睁开了眼,随着视线清晰,她看见窗台上的秋海棠开得正灿烂,上面还有滴滴水珠像宝石一般聚着光。
“醒了?”
万千偏头,看见宴云霆侧坐在桌边,似乎在提笔写什么。
宴云霆:“李公子手上的物证已经找到,是指认宋刺史与邻国勾结、倒卖铜矿的罪证。谋害李公子的凶手前日在狱中自尽了。”
万千听得似懂非懂,“这是哪儿?”
声音哑得烟熏火燎。
宴云霆放下毛笔,起身端来一碗梨汤,“医馆。你家就你一人,我不方便去,就把你送这儿来了。”
醒来的万千已经好了很多,她撑起身体,靠在枕头上,接过瓷碗。
梨汤温度刚好,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甘霖。她很快便喝完,“多谢。”
“杀害李公子的凶手是谁派来的,查清楚了吗?”万千将空碗递给宴云霆。
“没有。”
万千等了等,见宴云霆没有将自己缉拿归案的意思,终于确认,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身份通过大理寺的检验了。
万千:“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
这个问题是整件事的核心,宴云霆不问,多少有点不同寻常。
但要想彻底洗清嫌疑,万千只能主动出击。
两人目光汇聚,在古朴静谧的医馆中焦灼。
“因为你觉着就算问了,我也不会说真话?”万千试探。
宴云霆还是没说话。
万千看着宴云霆的表情,突然发现这个人很矛盾。
微皱的眉头说明他略有烦躁,但他没有斥责,也没有离开,只是僵持着。
在这种安静的时候,宴云霆身上的戾气总是格外明显。
这不仅来源于他健壮高大的外表,还有他的神态,无所畏惧的神态。这可不是天天写字判案的、身居高位之人能有的气势。
从万千办案的经历来看,有这种神态的一般是沙仁犯,还是亲自动手的那种。
他们不像普通人一样敬畏生命。其中极端个体,甚至会对一切事物产生“不过如此”的虚无感。
万千不理解宴云霆的厌烦,更不懂他的坚持。
但她不想过度探究,只想挣条活路。
万千在对峙中妥协,主动解释起自己当天的经历:“那天傍晚,我在家中准备晚饭,突然有几名男子在门外敲门叫嚣。为自保,我从后门逃出,直奔翠微湖附近的密林。在湖边,我意外发现了一个蒙面人。我以为他是追捕我之人,便小心躲藏,却不慎弄出了声响。当他朝我所在之处搜寻时,我闭气躲至湖中,时间一长,就晕了过去。”
“被你们捞上来之后,我不说实话,是怕你们抓不住那人。若事后他知晓我去过湖边,必会引来报复。于我而言,被当成无关平民放了,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我不是他的对手,而你们也不会费力保护我这样的贫苦孤女。”
“再后来,我逃跑无果,到了抓住凶手才能自证清白的境地,这才愿意助你们抓人。我孤身一人,向来以自保为首,望大人勿怪。”
万千看着宴云霆,等他的答复。
“就算只是贫苦孤女,大理寺也会尽力保护。”
没想到宴云霆会说这个,万千也就随便一听。
她继续说:“我不知道那天在家门口叫嚣的人是谁,但我也不想再遇到这种情况了。”
万千盯着宴云霆那双沉郁的黑眸,“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想入职大理寺,让他们不敢再轻视我。”
宴云霆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异类,“虽有武周朝的先例,但本朝却从未有过女官。”
万千蹙眉,“律法规定了女子不能当官?”
“并未。”
万千直勾勾地盯着他,意思很明显:对啊,那凭什么不让我当?
宴云霆退而求其次,“大理寺之人均是历年文试、武试两门考试的前三名,人人来历清晰。即使我看重你能力,也无权提拔。明年测试还未举行,你若真心想考,倒不如先在我手下当短工熟悉环境。”
这主意倒是可行。
在大理寺任职,不仅可以查看父亲叛国的卷宗,还能设法接触涉案之人,查探李家之事必然会容易许多。
但万千心有不安。
宴云霆是否相信这套误入犯罪现场的说辞,万千心里没底。如今他还没核验,就愿意助她进入大理寺。
太可疑了。
万千设身处地一想。
如果一个小姑娘莫名出现在案发现场,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甚至伤害公职人员。就算最后证实她不是真凶,万千也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如果要招这个小姑娘到身边任职,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为了方便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