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的大黄狗也吠叫着遥相呼应。
陈杏爬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横眉竖眼:“啊哟,妈,妈,你看大嫂,今儿个真真厉害,她今天就没把你放眼里!她还推我!”
“不害臊的小娼妇,你别跑!不然老娘今天跟你没完!”钱桂香着实没料到,昨日撞了脑袋的林苏棠,居然变得如此烈性。今日她非得把她搭错的哪根筋正回来。
钱桂香当然追不上十七岁的苏棠,何况苏棠现在的这具身体手长脚长,她跑一步钱桂香要跑两步才能赶上。
“你骂我是娼妇,你家就是妓院,你们一家子都是老娼妇小娼妇!”在家爸妈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哪受过这种气,此时脾气上来了,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嘴里“啊......”的一声掀翻了家里的吃饭桌,两脚前后一抬,箭一般冲出了院子。
陈杏刚拾起来的豆角又撒了,陈天赐吃剩一半的玉米飞了,碗碎了,一片狼藉。
咯咯哒,咯咯哒,院里的大公鸡小母鸡闻着味儿从笼里飞出来,吓得门口陈天赐大叫着躲回房。
欺负人是吧,要丢丑别关起门来丢,大家一起去外面丢个够。苏棠头脑一热,索性豁出去了。
“来打我啊,来打我啊!”
钱桂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跟着就跨出门槛:“真是出了鬼了,懒驴,谁家媳妇像你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就想往婆婆头上骑,反了天了你。”
苏棠也边跑边叫唤:“谁家好婆婆大清早拿鸡毛毯子打人啊。恶婆婆杀人了!大家来评评理啊。哎哟哎哟,好疼好疼,疼死人了。”
周围村民也听到动静,纷纷过来围观,对着你追我赶的婆媳二人指指点点。
苏棠大学混过话剧社,演个小戏手到擒来。此刻毫不顾忌形象,双手抱头扯着嗓子喊,边喊边装哭。
“呜呜呜,大清都亡了,他们还搞封建迷信,给他们儿子冲喜,把娶进门的媳妇不当人!呜呜呜,我命好苦啊,呜呜呜,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行行好,每人都给我一块钱,我要坐火车去天安门告状,我要告诉主席西河头村村长家养奴隶啊,把你们一家人都枪毙了......”苏棠捶胸顿足地控诉,炮语连珠,一张小嘴儿机关枪似地突突突。
听完这话,在场村民都吃了一惊,更是议论纷纷。陈家的媳妇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结巴,原来被逼急了也是伶牙俐齿能开口说话的。
大家同在一个村子,东家长西家短,什么都瞒不过别人眼。他们都听说老林家有个口吃闺女林苏棠,她爹林老三胳膊肘往外拐,七年前为了给大侄子凑钱娶亲,十五块把亲生女儿卖给陈家的病秧子冲喜,这不昨天病秧子死了,她女儿就成了寡妇。
“钱桂香啊钱桂香,你太不应该了,人在做天在看,亏你平日还去村庙里烧香,也不怕遭报应。”几个热心肠村妇看不惯,把苏棠拦在身后。
“你自己也是有儿女的人,苏棠和你家武子一般大,你真下得了狠手啊。大清早拿个鸡毛掸子打人,别人家的娃儿身上不是肉长的啊?”
“我家武子可是要念书考大学的,以后要吃国家饭,是她一个文盲能比的吗?还有,我教训家里儿媳妇,是我自己的家事,管你们什么事,都走走走,一个个的嘴咋都这么碎呢。”
钱桂香虽然在丈夫陈有才面前屁都不敢放,但在外面却很凶悍。陈武刚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谁都知道踏入高中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大学,因此陈家在人前像只打鸣的公鸡,分外趾高气扬。
“叔叔伯伯们,婶婶阿姨们,哥哥姐姐们,弟弟妹妹们,你们今天也看到了,陈家不待见我呐,哪天要是我被他们家折磨死了或是打死了,你们可要替我报警啊,把他们一家人都抓去蹲大牢啊!”
小姑娘一身白色孝服,身形弱不禁风,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村民们听得义愤填膺。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面对乡 邻们的指责,钱桂香傻眼,刚才自己说一句她顶三句,跑起来两条竹竿儿腿比四条腿兔子还快,钱桂香连人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真冤枉。
“钱桂香,你赶紧在大伙儿面前做个保证,以后不许再打儿媳妇了。孩子怪可怜的,有什么话你好声好气和她说,动不动就打人,太缺德了。”一个中年女人站出来,声音洪亮。
女人穿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服,梳着齐耳短发,手捧搪瓷缸,光是站着就威风八面。
“是,是,是,不打了,再也不打了。”要是旁人说话,钱桂香肯定不听,但开口的是村妇女主任唐香君,此人在村里颇有声望。
不知道哪个多事的把她找来了。
劝好了钱桂香,唐香君两片厚嘴唇一张,又来安抚苏棠。她像个知心大姐,语重心长,轻轻拍了拍苏棠的后背:“大妹子,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是你婆婆,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多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