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的衣服鞋子加起来还没有超过五百块钱。
她唯一拥有的一件昂贵的物件儿是大学同学任晓声送给她的笔记本电脑。
“没事儿,我送给你,本来我也打算花钱去看球赛的,你那张票我就算想高价和黄牛买,还不一定能买到呢。”
“话不能这么说……”
“实话告诉你,老头前儿就嘱咐我去喂猫了,是我一忙给忘了,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该赔你一副新的。帅哥你把那个,对,就是那个交叉8字的拿给我试试。如男,你看我戴这个好看不?”
“好看。”如男真诚地说。
“那就它了。”
到了晚上熄灯后,木青很快就进入了深眠,可如男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忍不住回忆和贺壹重逢后发生的每一处细节。
她想起他好看的笑容,想起他温暖的手,想起他亲自帮她扣安全带,甚至带她去卫生间……
在她印象中,他一直是个粗枝大叶的人,高中时候他经常会被老师罚站到走廊去,一站就是半节课。
哦,难道是全国各地的红颜知己让他学会了体贴?果然,女人永远是男人最好的老师。
其实木青不说她也能想象到他现在的生活。就算没有现在的成就,他也不会是个缺女人的人。
高中时代,每次贺壹出现在篮球场上的时候,场边都会围满热情似火的女孩子们。
她们似乎深谙得分规则,一旦裁判误吹了哨,人群就会立刻炸开锅。
她们早就打定了主意绝不能叫自己中意的男孩受委屈,他只管在场上冲锋陷阵,其他的,她们来。
如男目瞪口呆地看着敢爱敢恨的姑娘们,仿佛和她们之间隔着一百年。
她们是青春昂扬的,而她不过是秋风落叶街头一张泛黄的旧报纸,面目可憎且不值一提。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贺壹之间会有什么羁绊,可她还是被动卷入了他的一段故事。
那是高二上学期,他转去体校前的某一天。
“我和贺壹在一起了。”晚自习课间去厕所的路上,班花陈楚楚截住了她。
“哦。”如男不知道自己为此该说点别的什么。
“你也喜欢他,对吧?”
“我没有。”
“程如男,老师叫你回答问题的时候你不 是很会表现吗?现在怎么敢做不敢当了?”班花每字每句都是讥讽。
“我没空考虑那些无聊的事,我跟你们不一样。”如男抿了抿嘴。
“是不一样。上周末我们全家去乡下吃土菜,我还特地去你们家看了你父母呢。”
“什么?”
如男惊慌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她怕的不是被人看到她那个贫困破落的家,而是怕母亲会以为她在学校都是和化妆、穿吊带裙的女孩做朋友。
尽管这样的装扮在城市里没什么特别,但她发誓她那个封建刻板的母亲一定会因此往她身上安很多不堪的故事!
家里本来就不同意她到县城来念这个高中,如果让她的父母误会了什么,那她这个学也就不要上了。
“你怎么能这样!”如男哭着喊出声来,她跟贺壹的事关她程如男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跑去破坏她的人生?
“我怎么不能这样?谁叫你喜欢贺壹!”班花也怒了。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这是什么!”班花拿出口袋里如男的笔记本,用力甩在她的脸上。
那上面的笔记工工整整,每个要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每个问题的第一条首字都是个俊秀的“壹”字。
不是小写的一,是大写的壹。
“你管我,我就喜欢这么写!”向来沉默寡言的如男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情绪失控,连本来占据道德制高点的班花都被吓了一跳。
“反正,不许你再写这个壹字!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东西!还有……”班花后面这句话是轻声说的。
“你们家该不会穷的连镜子都没有了吧?你也不好好看看自己,你和一条惹人嫌的破抹布有什么区别?我想,该不会有人对这样的你感兴趣吧?”
是啊,班花说的没错。
她们家不仅穷得连镜子都没有,甚至于,她上高中之前家里都没有安装电灯。
她的家,如果那也可以称为一个家的话,它更像是一个终日无法见到阳光的肮脏牢笼。
她的母亲在家里的一床破棉絮上生下了她。
他们给她取名叫如男,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珍贵,而是她们以为这辈子除了她再不会有别的孩子。
那么理所当然的,她就应该各方面都要像个男孩,继承她们的香火,承载她们的期望,给她们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