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亚的齐奥赛斯库倒台,也是被民众推翻,这个如何解释?”
纪遇回答:“齐奥赛斯库的垮台,表面上是民众抗议,但实际是因为经济完全崩溃,军方高层选择背叛政权。当时政权已经摇摇欲坠,民众觉醒是被压迫到极限、环境崩溃后的反应,不是主动选择的结果。没有环境的恶化或外部力量的介入,民众即使再觉醒,结果也是被压制或清洗。极端政权的倒台,一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纪遇补充道:“而且直到现在,地球还是有一些极端国家,民众显然知道自己被压迫,但严酷的环境让他们无力反抗。道德和觉醒需要力量支撑,否则觉醒的民众只能被清算、迫害。柏林墙倒塌和齐奥赛斯库 的垮台,之所以没有彻底失败,是因为大环境对掌权者产生了压迫,削弱了它的力量。”
慕秉持:“可齐奥赛斯库的倒台,是那些高层叛变,也可以说是那些高层觉醒,承担起了个人责任。”
纪遇:“你这么说没错,但高层的叛变,是利益驱动和保全自身的行为,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在齐奥赛斯库倒台前,罗马尼亚经济彻底崩坏,民众普遍饥寒交迫,军队和警察开始失控,高层明白齐奥赛斯库必败,为了自保而叛变。这种叛变不是觉醒,而是审时度势,选择站在胜者的一边。没有崩溃的大环境,他们不可能背叛掌权者。”
她接着说:“如果高层真的觉醒,为什么要等政权几乎崩溃的时候才站出来?而且,齐奥赛斯库倒台后,罗马尼亚并没有立即民主,很多叛变者仍然维持自己的权力地位,甚至继续对人民进行压迫。”
“……”
慕秉持陷入沉默。
纪遇:“极端政权倒台的确大快人心,可如果简单地归于民众觉醒,这是在美化和误读历史,也是在逃避现实。人类历史的变革,大多是环境力量的博弈,而不是良心的胜利。”
慕秉持忽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所以说来说去,环境才是决定性因素,个体行为只是环境变化下的产物。”
纪遇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炯炯有神,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阐述:“是的,历史一再证明,环境动荡才是改变的根本动力,觉醒只是环境影响下的结果,而不是推动环境改变的原因。把这种行为归功于道德觉醒,恰恰是在掩盖环境的重要性。恶劣环境中的人忙于生存,被迫选择顺从,单纯的道德教育无法改变他们的现实处境,过度强调觉醒和个体责任,反而会给掌权者更多借口去压迫反抗者,把环境问题归咎于民族劣根性,从而掩盖政权的问题。”
慕秉持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迷茫与不甘,“的确,极端环境下,一个连基本生存都无法保障的民众,指望他们用什么力量去推翻恐怖政权?觉醒本身改变不了力量对比。可是,传播真相,真的完全没有用,也没有意义吗?”
他现在已经不是想跟纪遇争论究竟谁对谁错,他只是想知道有些事情,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想让纪遇告诉他。
纪遇语气带着点安慰:“并不是没有意义,而是在极端环境下,作用非常有限。如果不正视环境的压迫本质,不彻底改变滋生问题的土壤,而只空谈道德和个体责任,只会掩盖根本问题,甚至被统治者利用。道德和真相的价值只有在相对和平、安全的环境下才能体现,而在扭曲极端的环境中,只会雪上加霜。当人们连基本的生存和尊严都得不到满足时,谈道德和责任是在造孽。”
“……”
见慕秉持沉默,纪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奥瑞恩是对的,大环境的变化,优先于个人责任和觉醒,环境决定了觉醒的可能性和方向。真正的变革需要外部力量、经济动摇、内部分化,这些才是根本性推动变革的手段。光靠觉醒,就像指望恐怖分子良心发现一样。对待古达的那些恐怖分子,与其谈道德和责任,倒不如直接讨论如何瓦解他们的经济来源、切断他们的武器供应,可很显然,那场会议是在避重就轻。”
慕秉持静静地注视着纪遇,嘴角悄然上扬,勾勒出一抹几不可察的温柔笑意。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颤抖着,似是带着千般柔情,小心翼翼地撩起纪遇额头那缕俏皮的碎发,将其缓缓撩至她的耳后。
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纪遇脸上,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眷恋,轻声说道:“希望有一天,我能追上你的脚步。”
纪遇微微歪着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眉心轻蹙,语速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俩现在不就在一块吗?”
顿了顿,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眼神里透着几分了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补充道:“如果你指的是思想方面,那你真没必要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闪光点和想法,不必非得追赶谁。”
慕秉持的手指在瞬间微微一颤,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纪遇敏锐的触觉。
纪遇眼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