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钦说道:”司礼监查抄靖王府与刘家家产,一些不重要的产业便就地发卖。你手里的这张,乃是太平医馆的地契。我知晓你在那里住了两年,对那里有感情,索性托人买了回来。我想着,咱们虽然要去京城了,但这也算是在洛城留下个念想……”
陈迹神色一动,赶忙将地契展开,只见地契抬头处写着五个大字:分亩归户票。
“三十三都六面奉,本府明示丈过田地山塘,安西街十二号……”陈迹将地契小心翼翼折起,塞入袖中。而后,他双手交叠,深深一揖:”多谢陈大人,陈大人有心了。”
陈礼钦神色复杂的看着陈迹,他送来价值千文的洞子黄瓜时,陈迹没有动容,他说要为其安排东林书院学习、铺平科举之路时,陈迹也没有动容。
唯有此刻,他终于感受到陈迹发自肺腑的感谢。
陈礼钦一时间有些局促,他扶起陈迹:“这是做什么?你我父子一场,我为你做这点事也是应该的……”不等陈礼钦说完,却见陈迹回屋穿好衣服、抱起乌云,大步流星的往院外走去:”陈大人,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陈礼钦看着陈迹的背影抬起手来,最终慢慢放下。
刘家巷。
一户破落人家中,传来男人粗重的咆哮声:”当初老子说别学医、别学医,你小子非要去学,说是能给老子赚钱。老子花了那么多银子打点关系送你学,钱还没赚到,医馆便没了。如今老子花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你们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屋中,桌子上燃着微弱的油渣灯。
地上的青砖缺了角,朱红色的八仙桌也掉了漆。
一名三十余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肥胖的身子微微颤抖,口中喷吐着浓重的酒气。
刘曲星跪在堂屋门前低着头,他母亲跪在一旁滋然欲泣:”老爷,医馆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和星星没有干系啊。”“没有干系?”男人冷笑:”你说没有干系就没有干系?”
刘曲星低声道:”那您说怎么办?”
男人眯起眼睛:”那一日在密谍司衙门与你说话的人,是不是个大官?我见过他,他先前也是你们医馆的学徒对不对。”刘曲星嗯了一声。
男人又问道:”我听说他是陈家的人?”
刘曲星又嗯了一声。
男人说道:”当日他愿意出手相助,说明你们还有同窗情谊,你明日去寻他,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到时候你在司礼监做事,这洛城的达官显贵还不是想拿捏谁便拿捏谁?”
刘曲星执拗道:”我不去,我和他没有情谊。”男人抄起桌上的酒碗砸了过去,刘曲星偏头躲开,啪的一声,酒碗在他背后的小院里碎了一地。
刘曲星身边的母亲赶忙搂住自己儿子:”老爷,星星不想去便不去吧,赚钱的营生多得是,先前制备局的分红不都给您了吗?那些银子够咱家花好些年呢。”
男人哂笑:”提起银子便来气。我在赌坊好好的,你偏要去寻我晦气,害我把银子全输掉。你这婆娘就是个扫把星,自打我娶了你,便没一件顺心事!”女人呆跪在原地:”都没了?老爷您把五百两银子都输没了?当初咱可说好了,若是星星没能当成太医,这笔钱便留给他开间医馆,您怎么能把银子全输了呢。”
男人站起身来,一脚踹在女人脸上,将女人踹翻在地:“轮得到你质疑老子? ! ”
一直隐忍的刘曲星骤然抬头,腰杆挺直:”不许打我娘!”男人怔了一下,而后一耳光抽在刘曲星脸上:”反了天了,送你去学个医,还把你翅膀学硬了?”
刘曲星被扇得侧过脸去,脸又转了回来:”不许打我娘!”
男人狞笑:“也不知道医馆那老不死的是怎么教的你,竟教会你忤逆你爹了!”
刘曲星站起身来,狰狞道:”不准骂我师父!”
男人又一耳光抽在刘曲星脸上:“那老不死的就这么教你做人?”
刘曲星回头,一字一句说道:”我说了,不准再打我娘,不准再骂我师父。”
男人怒极而笑:“我骂他怎么了? ”
刘曲星犹豫片刻,转身出门,从厨房里拎了菜刀出来。他举着菜刀,浑身颤抖着说道:”你再打我娘一下试试?你再骂我师父一句试试!”
男人扯开胸前衣襟,露出肥肚脯来:“你还真能砍死我不成?来啊,砍你老子……”
话音未落,男人向一旁躲去。
噪的一声,菜刀砍在了他身后的八仙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