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法从他眼里看出悲喜。
他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就是在和赵利民谈论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此刻，赵利民有了更深的感悟：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我高看过一眼。
赵利民是区委副书记的时候，还是现在身陷囹圄，对苏希来说，都是一样。
赵利民明白的晚了一些。
早知如此，给他吃一百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和苏希叫板。
“你这些年行贿了不少吧？像你这种人，肯定有详细账本，以此来当护身符。但现在，它护不了你的身，也买不回你的命。”苏希看着赵利民：“把账本拿出来，为家乡做些贡献。清河城投需要启动资金。”
苏希这么一说，赵利民立即明白苏希的想法。
他认真的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东明因何起飞他是知道的，如今他没有半点逃脱可能，反倒是想开了。做了一辈子坏事，临了如果能做一件好事，也算是回馈家乡了。
他说：“你想把这些钱拿回来？可到了老虎嘴巴里的猪肉，还能吐出来？”
苏希说：“我既然问你，自然是能拿回来。”
赵利民想了一会儿，他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不谈条件。”苏希摆手，很冰冷的对他说：“这不是交易。”
一旁的记录人员都傻眼。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审问的。
通常来说，有求于人，不是应该顺着对方吗？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肯定会被枪毙的人。
所以，他们同时抬头看了一眼。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利民竟然笑了，他说：“好。苏书记，你是一个讲原则的人。我确实有一个账本，我把它放在我的一个情妇家了。”
赵利民说：“她是一个老实人，她丈夫以前是矿上的工人，我让人弄死了他。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我强占了她，她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非常聪明，学习成绩特别好，我很骄傲。”
“这些年，她一直带着两个孩子在隔壁凤凰县读书，凤凰一中是我们乾州最好的高中，我两个孩子都是自己考进去的。”
“他们和我其它两个孩子不一样，他们品学兼优，没有任何坏习惯。”
“而且，他们勤俭、孝顺、乖巧、听话。这些年，我一直想照顾他们，但孩子母亲以死相逼，说要带着两个孩子去死，我没办法。我给她钱，她不要。我想见孩子，更不允许。”
“后来，我托人给她找了个工作。她这个倒是接受了。又让矿里赔了一笔钱给她，她也收了。”
“这俩个孩子，是我的骄傲。我有时候会专门开车去凤凰县，远远地看着他们。”
说到这儿，赵利民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一种幸福和欣慰。
苏希内心直犯恶心，他说：“你杀死人家丈夫，强占人家妻子。居然还在这儿自我感动上了，你简直就是禽兽，就是畜生！”
赵利民点点头：“没错，我就是。”
“我也知道。巧芬也是这么骂我的。所以，我没有和任何人公开过这个东西，我本来想等孩子长大之后，再找机会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些帮助。但是，现在没有以后了。”
“我不想让自己的罪孽报应在他们身上……”
赵利民扯的有些远，人之将死，废话有点多。苏希打断他：“聊账本的事情。”
赵利民说：“我每年都会将行贿的账本和一些证据交给巧芬。我知道，我干得这些事情不会长久，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如果我死了，我被抄家了。我得给那两个孩子一条退路，万一哪天孩子们混不下去，他们还能用这些东西来换一些前程……”
哼。
苏希冷笑一声，他说：“你觉得能换吗？你这是让你的孩子走上不归路。这是什么狗屁退路，你都死了。一旦有所谓证据出现，你俩个孩子就是死路一条。”
赵利民摇摇头，说：“我那两个孩子非常聪明。而且，等你看到里面的东西再说吧。”
“你和那个情妇的暗号是什么？怎么拿。”
“你去凤凰县吉祥路矿务局小区3栋2单元201找胡巧芬，就说是本初让你过来拿东西。你说本初，她就明白了。”
“不要耍花招。”
赵利民苦笑一声，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铐和被打穿的手：“苏书记，你觉得我还有耍花招的必要吗？”
苏希很快离开审讯室，他拨通李淳的电话，让李淳穿上便装，开自己的私家车往凤凰县赶去。
李淳在车上和苏希讲了康怀宇的事情。
苏希对李淳说：“康怀宇是聪明人，他知道取舍。”